内院禅房。 禅房钟的陈设极为简朴,回廊间盈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其中供奉着一尊悲天悯人的佛像,除了几个蒲团,一盏油灯,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徐平安来时颇为意外的撞见了两个人,正是高仙芝和他的妹妹高仙敏,他二人身穿朴素,除了骨头里的那种与众不同外,就没有了丝毫的显摆。 尤其是高仙芝,一身黑衣,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心魔似乎稍减了不少! 高仙敏正盘膝坐在一张蒲黑上,头高高的束起简单的结成一个马尾,穿一身素净的袍衫,手捻佛珠敲着木鱼,闭目听禅,看起来颇为有一种仙姑的感觉。 一名至少有六十岁往上走的僧人,白须白眉,超然物外,神态似佛,正坐在高仙敏的对面,轻声诵经。 鱼幼薇轻声的告诉他,那就是这里的住持师父,善悟大师,自幼出家,修佛至少已有六十年。 李骥等人在外烧香,只有他夫妇二人进来,进来后,善悟就停止了讲禅,睁眼微然一笑:“将军,小姐,有缘来了。” 高仙敏回眸一看,看见了徐平安,脸上微微有些笑容,上一次帮书生温瑛送玉算是让二人认识了。 可当眼睛看见一旁的鱼幼薇时,表情略微一滞,像是有些惊诧,又有些惋惜。 她看出了鱼幼薇和徐平安的关系,没有谁会一男一女同来寺庙许愿的,何况是个妇人。 高仙芝一双虎目扫了扫徐平🏙🚞安,开口道:“刺史府女婿,不错!” 他似乎是有些不满徐平安,以为为了入赘刺史府,抛弃了秦玲珑,故而言语有些刺儿,毕竟他对于秦玲珑的感官是很好的,自己妹妹能不寻死觅活还仰仗她半分。 鱼幼薇看了徐平安和高仙芝一眼:“你们认识?” 徐平安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随后,清悟看了一眼,缓缓阖上双眼,双手合十吟道:“阿弥陀佛…世间众生皆自空无,真心无始,本来自性清净。” 高仙敏拉了拉他哥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在此多言。 高仙芝挑了挑眉,居然面露尊敬,急忙转过身双手合十而拜道:“大师,我为俗世之人,眼直口快惯了,见着一些不顺心的事也就脱口而出了,是我唐突了这之方寸之地,罪过!” 清悟双手合十闭目而微笑,而后摇头悠然道:“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烦恼尘垢,本来无相,岂可将质碍水洗无为身?” “惭愧…”高仙芝道。 高仙敏低眉顺目屈身而拜,不见秦玲珑似乎想到了自己,又看了看超然物外的清悟主持,有些复杂。 兴许女儿大多如此。 轻吟道:“有经曰,起见生心,分别执著便有情尘烦恼、忧攘,若以利根勇猛身心直下,修到一念不生之处,即是本来面目…我不解,佛念亦是众多,佛亦有情,又何以一念不生?” 清悟主持笑而不语,有语可解,有语不可解。 随后转口看向了鱼幼薇,双手合十道:“鱼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鱼幼薇施了一个妇人礼,和煦笑道:“拜见主持,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真是大善,今日幼薇是来还愿的。” “施主你是大善之人非一般人,老僧曾许诺随时可为你解疑解难,佛家人怎能忘却,此间方寸之地也都不是一般人,更是有缘人,故而才有了今日一面,非还愿不还愿的事
。”清悟主持和颜悦色道。 话语一出,高仙芝兄妹二人看了看鱼幼薇,又打量徐平安,听主持话中的意思,他们四人还有什么过深的交集了? 徐平安则挑眉,将与高仙芝对视的目光放在这个步入暮年的老僧上,这老僧说话太云里雾中了,他并未觉得有多么真才实学,再说他也不信佛。 只不过因为鱼幼薇还是样子得做出来。 他微然一笑,双手合十对清善弯腰施了一礼:“俗世之人徐平安,见过清悟主持。” “施主免礼。” 清悟再度睁开了一双慧眼,眼神柔和🝽🐧又不失光泽的将徐平安上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饶有深意的微笑:“贫僧,好多年没有见过像施主这般尊贵,英武,灵气之人了。” 尊贵? 这个词似乎与他徐平安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把鱼幼薇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笑了笑没有在意,说道:“主持谬赞,幼薇常常提起此地之神秀,故而今日来还心中所愿,而在下对佛门之事恰恰一无所知,若有唐突之处叨扰了此间清净,还请见谅。” 清悟主持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点头微笑道:“一切无心无住者,世出世法莫不皆尔。心中有佛,则佛无处不在,即便酒肉穿肠过又如何,所以又何必拘泥于佛经禅寺?” “再者,徐施主,你灵台清净,与佛大缘!” 徐平安笑而不语,缘字很玄,但他的确对这类无感,最多只是一些敬畏。 “徐大哥,清悟主持可是很少这般肯定一个人的,我时常来此参禅读经,甚至有长待于此的想法,清悟主持都说我与佛无缘,不必强求。”高仙敏笑着说道。 “呵呵,你若强留于此,莫说清悟大师不许,估计你大哥能急得双目喷火。”徐平安打趣道。 说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冲鱼幼薇道:“这是扬州镖骑将军高仙芝,这是他的妹妹高仙敏,我与他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鱼幼薇笑了笑,施了一礼,算是问好了。 “夫人生得貌美如花,让仙敏自行惭愧,听说在长安城内也是出了名的玄垠先生,饱读诗书,不输男子,如今得见果真是惊为天人。” “徐大哥,真是好福气。”高仙敏笑道。 高仙芝犹如了几次,最后还是不冷不热的丢出了一句:“高仙芝。” 此人极傲,若非他妹妹在此,估计这般简洁的话都说不出来。 “呵呵,皆是有缘人,将军又何苦放不下芥蒂,有些事看着了不一定是真,有些事看不着又不代表不存在。”清悟主持笑眯眯道。 “敢问主持,何为有缘,难👪🜒不成仅仅是一面之缘?” 高仙芝很尊敬的问道,因为他的心魔渐消,皆仰仗于这位主持,这也是他允许自己的妹妹时常可以来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