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出巡,全城戒严,坊间由步兵统领衙门负责调配。护军及御前大臣随着仪仗銮驾前行,行列迤逦十余里。上官嫃与司马棣坐于銮驾之上,因骄阳刺目,命人将明黄帷幔都放下了。
近日司马棣的态度似乎好转了许多,不再刻意回避、不再冷眼相对,只是也不会主动亲近。上官嫃面无表情望着前方,未曾意识到肩上多了只手,待司马棣在她耳后轻轻一吻,她才惊慌失措,却叫他揽住了不得动弹。
上官嫃心乱如麻,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听得司马棣在她耳边说:“为何慧美人身上会有皇后的香味?皇后所用的香料乃西域进献的极品,朕特地遣人秘制的。皇后与慧美人姐妹情深,因此赏赐了她么?”
上官嫃立即沉静下来,警觉侧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臣妾以为不过是普通香料,没有留心,也就交给宫人保管了,不曾赏赐给谁。或许慧珺姐姐用的是类似的香料?”
“朕的喘疾对香料尤其敏感,因此不是什么香料都可以带进宫,必须经过太医院的检查。慧美人进宫所携带的香料只是普通的货色,根本无法与皇后的相媲美。”
上官嫃越发迷茫了,不知司马棣为何纠结于香料,小心翼翼反问:“皇上的意思是有人盗取配寝殿香料么?”
“朕无从知晓,不过皇后的确应该查一查身边的人,连发饰都能被模仿得分毫不差,似乎不是盗窃那么简单?”
上官嫃望着司马棣冷笑的神情,心里一阵惶惶。他对公孙慧珺那般宠爱,却暗中假她之手去查公孙慧珺的眼线。究竟他的心思有多深,上官嫃怕是琢磨不透。她只低头嘀咕了一声:“无端端的为何要模仿我的发饰……”
司马棣似笑非笑睨着她:“因为你身边有个人太精明,能揣摩出朕的心思。”
“皇上的心思?”上官嫃不解,歪着头看向司马棣,心中细细一想,眼神顿时慌乱了。向来只有受宠妃嫔才会被模仿,公孙慧珺却模仿自己来投皇上所好,结果获得荣宠,其中的微妙不言而喻。她红了一张脸,羞怯垂下头,却猝不及防被司马棣吻上了唇角。上官嫃身子一软,受不住司马棣的重量,二人一同倒在松软的锦绣花垫上,銮驾通体一颤,上官嫃轻呼出声。
紧随銮驾的査元赫惊觉异响,发怔地盯着明黄帷幔,心口慢慢缩紧、似乎喘不过气来。
司马棣望着身下傻傻发愣的上官嫃不由笑了笑,坐起身再一把将她拉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上官嫃顺着司马棣衣袖上一缕缕的蟠龙纹饰往上看,视线攀上他的肩、最终锁住了他的唇。方才那短暂的触觉太不真实,如梦如幻。
马球场上精彩纷呈,王公大臣陪皇帝玩得十分尽兴。司马棣亲自上马击球,席间喝彩声如雷阵阵。宫眷们围着护栏翘望,时不时发出惊喜的欢笑。司马棣忽然策马回来,径直到护栏边朝公孙慧珺伸手,笑容温暖:“慧珺,陪朕一起玩。”
公孙慧珺惊讶极了,微微张着嘴,她没听错?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马球场的前例?她被司马棣拉上马,侧身坐在他身前,眸光流转,娇羞垂头,银色的流苏串珠一摇一摆拂过脸颊。碧绿的水袖拖曳在明黄的袍尾上,在风中缠缠绕绕。
一袭烟青色翟服的上官嫃悄然退席,漫无目的走入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林子。河水如旧,芦苇随风轻摇,一股郁郁的水草气迎面扑来。上官嫃出神地望着那棵老槐树,想起当日站在树底下淡漠的少年。她随手捡起一片瓦砾,正欲往河边走去,背后忽然被什么击中,隔着薄薄的衣料有些发麻。她回身仰头睨着茂密的大树,“多大的人了,还整天爬墙上树玩弹弓?”
査元赫从树干上一跃而下,落在上官嫃面前,笑嘻嘻说:“谁说我玩弹弓了?”接着一举手朝河里抛了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