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珊留在浮椿观掩人耳目,上官嫃与査元赫共乘一骑日夜兼程赶赴扁州,因有皇上的令牌在手,沿着官道一路西行畅通无阻。在马上颠簸这几日,上官嫃早已头晕目眩,却咬牙忍住,只想快些追上发配边疆的队伍,与父亲见上一面。査元赫见她脸色日渐苍白,虽心痛,却未曾言明,愈加拼命地赶路。
渐入荒凉之地,马蹄践踏之处灰尘漫天飞扬,上官嫃雪白的道袍被染成了暗淡的灰色。离扁州还有一段路程,眼看夜色将至,査元赫实在不忍心再带着她风餐露宿,便就近投了客栈。上官嫃万般不愿,眉间却掩不去满心疲态。
昏暗的走廊里只挂了一盏油灯,微弱地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要熄灭一样。査元赫端了盆热气腾腾的水轻轻叩门,无人应便推门而入。上官嫃伏在桌案上睡熟了,似乎可以听见她轻微的鼻息。案上烛台映着她面色凝重,眼睫时不时地颤抖,她明明这般羸弱无助,却总是佯装坚强。査元赫将水盆搁在桌上,轻手轻脚将她抱上床去,帮她脱去了鞋袜。
她的发髻几日未曾梳理,凌乱不堪,脸上蹭了些许灰,像只狼狈的小花猫。査元赫看得入了神,捏着湿漉漉的帕子半晌才觉得手凉,忙又去热水盆里浸了浸,拧干,悉心替她擦脸。
热乎乎的帕子自她脸上抹了抹,顿时抹出一张干净的素颜,她忽然蹙了眉,喘息不定,口里含糊唤道:“爹……不要走……”
査元赫担心地俯身下去温柔道:“放心,我们一定追得上,我会救出你爹,然后带着你们远走高飞……”
“啊!”上官嫃从梦中惊醒,紧紧攥住査元赫的衣袍,眸中泛起泪花,“不要生离死别,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
“会的,我们会在一起。”査元赫将她箍住,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包起来,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上官嫃忽然惶惶推开他,仓促下了床,语无伦次道:“爹给我托梦了……不要休息了,我们赶路罢。我怕来不及……”
査元赫见她如此,痛心疾首将她拉回来,强行按到床上,“上官嫃,你必须睡觉!多少个时辰没合眼了,你会熬不住的!”
上官嫃伸手在査元赫胸前乱打乱拍,像个孩子一般任性哭闹:“我不要睡觉,你放开我!没时间了,爹托梦给我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元赫哥哥,我们不能睡觉,快、快带我走!”
査元赫只能按住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安抚她情绪的办法。他何尝见过一向贤淑文静的上官嫃崩溃到如此地步。浓眉越蹙越紧,他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团,几乎要拧出血来。他俯身下去,覆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压制住她的失控。
上官嫃动弹不得,渐渐声嘶力竭,剩一线呜咽在他耳边游丝。査元赫箍住她,唇贴在她冰冷的额上,似乎想唤起她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脉,却又担心自己冒犯她,矛盾到了极点,心肠里便余下痛不欲生的纠结。
上官嫃没有气力再闹,又恍恍惚惚睡过去。她睡过去,他才敢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怜惜,像一只猫儿在安慰同伴。灯芯噼啪响了一记,火光忽明忽灭,笼罩着屋内朦胧的温情。
翌日,上官嫃醒来时发觉已日上三竿,不禁大动肝火,责怪査元赫。匆匆梳洗后仓促吃了点粥,便催着査元赫上路。査元赫故意磨蹭着,一面打量她的脸色,安睡了一夜,似乎精神好了许多,至少会像从前一样恼他怨他。他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猛地将她扛上马,嘴里嚷嚷:“皇太后起驾——”
客栈里不少客人回头观望,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二人。査元赫添油加醋叹道:“没办法,娶了个悍妇就只能当皇太后一样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