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钟,夜色才突然笼罩下来。波哥大的街道上,行人拥挤,车辆在街头缓慢地进行着,喇叭声震耳欲聋,路灯被遮挡在高大的柏树枝叶里,明亮的灯光透过树叶洒在街道上斑斑驳驳。
老人在门前低语;年青的情侣在街边漫步;身材火辣的单身女郎在小酒馆等待着情人;半大的孩子背着书包穿着宽大的衣裳站在滑板上穿行在道路上的车辆当中;随处可见的街头水果摊贩叫卖着各种热带水果;
街边站有上半身几乎成了一片青色的纹身青年,不怀好意地盯着过往的行人;阴暗的巷口有人在窃窃私语,交易着某些在阳光下无法呈现的东西;垃圾堆旁有人满手针孔、枯瘦如柴半躺在废弃物里死活不知。
摩天大楼旁的低矮古老的旧楼窗户玻璃漆成了星空的颜色;台阶上的石板有绿色的青苔。
仿佛时空在这里交替,衰老跟年青汇集在一起,过去与未来互相交融。
一副祥和与暴戾交织的画面,一个充满生机与死亡的城市。
从图书馆离开,莫磊便把那台尼桑丢弃在路边了。这个时间,试着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走一走也成,他来了这边近一个月了,除了开始那几天的‘安逸’,接下来所有的日子都是在风浪中度过,当然,蒂娜陪伴的那几天,大概是这十几年来,最安逸自得的了吧,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便尽情地挥洒、放纵,总希望自己能够多留一些记忆给彼此。
沿着南边老城区的街道缓缓走着,这里跟城市北部是两个世界,道路泞泥、两旁还保留着很多欧式两三层的小楼,穿着西装的银行政府白领跟着纹身的上半身的青年比肩接踵在道路上行走,有半大孩子停下奔跑的脚步盯着莫磊这个外地人,眼神里毫无善意,然后迅疾地奔跑着消失在巷子里。三三两两的背包客走走停停,对陌生的城市满眼好奇。
天气预报在这个城市毫无意义,走着走着,原本晴朗的星空阴暗了一阵子,便开始飘起了细雨,气温也骤然下降。街头突然冒出几个叫卖雨伞的孩子,有人走到莫磊的身前,莫磊从包裹里掏出自己的雨伞,对着孩子笑笑。
帕拉罗多,那个小镇的名字。
莫磊在图书馆找出麦德林到洛佩斯港的路线图,认真查找了一遍。他发现,在高速公路附近并且可以开公路餐馆的小镇共有13个,还是4个字来命名的有两个,但只有这一个地:帕拉罗多,它的交通与地理位置最为适合,也是一个从地图上看上去攻守俱佳的军事据点,如果李助理说的那个周睿跟自己是同行,那么,肯定会选择这个地方。
他走到殖民艺术博物馆跟科隆大剧院中间的第四街。街口进去几十米,一栋外墙漆成黄色的3层小楼下,一位年迈吉他手穿着老式的三件套西装坐在一棵榕树下,黄色的礼帽口朝上放在脚边,老头闭着眼弹奏着欢快的曲调,额头上跟鼻尖上有细细的雨水,但他毫不在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栋黄色的小楼斜对面,一条水沟从半坡上横过,水沟另一头是两栋相连的绿色楼房,一楼的小小的花园,草坪上放着一台你女式摩托,三层台阶处便是走廊跟厚实的木门。门口有高大的围栏,铁栏杆上也漆成绿色,二楼是一排4扇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金黄色的窗帘低垂,玻璃外面也同样装着铁栏杆,有点类似于莫磊家乡的防盗网,但更精美,小楼的后面也是一个小花园,里面堆积着一些木材跟一台漏气了的自行车,镂花的栏杆漆成红色。
莫磊打着伞,缓缓跨过那条小沟,越过绿色的小楼,他没有侧头看一眼,但他知道,这个地方就是晚上需要过来拿证件的地方,他不能就那么贸然前来,陌生的环境里,事前的仔细侦查是良好的职业习惯。
两位打扮朴实的妇女与莫磊擦身而过,莫磊在心底默默地记住对方身上的衣服、走路的姿势。
波哥大的天气与女人的脾气一般变化很快,小雨在飘洒了十几分钟之后,便云消雨停,波哥大跟华人居住区那边虽然不远,天气却截然相反,比如小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湿漉漉的道路上至少得次日天明之后才会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