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林甫手书的前六字为:“闻有弄獐之庆”,其中的“獐”字,却是宰相大人掉书袋的时候搞错了字,把“璋”字错写成了“獐”字。
《诗·小雅·斯干》有文:“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后世之人便称生男曰弄璋,意祝所生男子日后为王侯执圭璧。
璋乃美玉,而獐则为小畜生。李林甫一字之差,硬生生把贺喜的话变成了骂人家姜度的话了:别人生下儿子可以拿美玉来玩,你的儿子就以小畜生为伴吧。
自从李林甫得了“弄獐宰相”这个称呼之后,他心里其实是恨极了这些所谓的“文化人”,但在公众场合,却是从来都笑眯眯地任凭别人拿这个事情说笑,也不见他恼怒和分辨。李林甫心想,我不过就是弄错了一个字而已,又不是真的想骂姜度,你们这群书呆子既然知道我写错了,为何不私下里告诉一声,我直接重新写一幅没有错字的贺书不就结了?
一群闲的蛋疼的家伙,有这劲头,还不如多干的正经事情,老是拿老子这点小毛病说事,无聊不无聊!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里动机,所以李林甫一方面对有学问的读书人十分忌惮,另外一个方面又觉得读书人都是迂腐不懂变通的呆子,只要采取一些阴谋手段,便可以将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次李崒在四门学馆中纠结几个喽啰针对周承志设局,确实暗中得了其父李林甫的授意。
前段时间,监察御史周子谅不知道得了何人指点,竟然趁着皇帝对朝中一些官吏在位不谋事的行为发脾气的时候,提出了一项“末位裁汰制”的建议,结果引得皇帝大为赞赏,似乎有意推行此项举措。
李林甫在三位宰辅之中虽然位居最末,可官吏考评选拔之事正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如今周子谅忽然插了一嘴,虽然尚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却让李林甫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威胁。
善于纂权弄术之人,最忌惮的事情就是手中的权力被别人分享;善于谄媚奉迎之辈,最担心的就是出现一个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如今周子谅有了小儿子在幕后当“狗头”军师,不仅改变了以往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性格,而且还能见机行事,时不时地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才识,这自然引起了李林甫的高度警觉。
为了敲打敲打周子谅,同时也是提醒周子谅背后那人不要捞过界,李林甫躲在自己府中那间只有他本人可以进出的黑屋子里面,经过一番琢磨之后,定下了一出敲山震虎的计谋。
李林甫知道周子谅为人清廉正直,基本上没什么毛病好挑,如果直接对其下手,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也容易引起张九龄的警惕。所以他便将视线从周家的大人身上转到了两个小子身上。
一开始,李林甫是想从周承业身上寻找破绽和把柄的。他听吉温向自己汇报说周家二郎前段时间跟周家大郎因为入四门学的事情闹翻了,随后便开始自暴自弃,结交一些不上桌面的狐朋狗友,还经常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如果周家二郎一直保持这种离经叛道的表现,那是再容易下手不过。李林甫只需示意吉温暗中寻找几个城狐社鼠,想办法将周承业直接拉下水,之后便可以通过他这道口子摸清楚周子谅的底细,并且将暗中替周子谅出谋划策,提出了“末位裁汰论”的那位高人给揪出来。
只可惜,李林甫做梦也没有想到替周子谅幕后出谋划策的恰恰正是他看走了眼的周家二郎。而且,如今的周家二郎已经改掉了之前养成的坏毛病,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偶尔前往东市的陈记酒楼,其余时候根本就不在人前抛头露面。
既然不好对周家二郎下手,李林甫于是想到了正在四门学就读的周承志,继而他又想到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四儿子也在四门学馆之中。如果李林甫指望李崒去跟周承志比学业,那无疑是自取其辱,但让李崒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猥琐之事,那还真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