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还是朝廷大?”这个问题在李建成的脑袋里转了一圈,李建成反而绕晕了:“朝廷和天下不都是一样吗?天下是朝廷的天下,朝廷是天下的朝廷!”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像绕口令一样,事实上这几乎是这个时代人,普通的认知。朝廷既是天下,天下既是朝廷。
陈应听到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难道不对?那你说说,是天下大,还是朝廷大?”
陈应豪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天下大!”
李建成点点头,不明决心的道:“天下大?愿闻其详!”
陈应伸出手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案上划了一个大致的舆图轮廓,陈应一边画,一边向李建成解释道:“太子殿下,河东作为大唐龙兴之地,却在短短两年之内,两易其手,这难道不够说明问题吗?如今,用句毫不客气的话说,大唐朝廷,威慑力仅仅局限于关中,河东是河东人的河东,河西是河西人的河西,河南也是河南人的河南,河北同样是河北人的河北。打天下不易,守江山更难,治理江山难上加难!”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陈卿言之有理。”
“如今、河南、河北、以及山东地区,名义上都归附了大唐了,可是真正的归附了吗?”陈应叹了口气道:“地方与中央,能不能步调一致??”
李建成沉默了,隐隐约约他明白了陈应提议设立文勋十二转的目的。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他没有想明白。
“河北水土肥沃,适合耕种,素以殷实著称。河北本属燕赵之地,民风原本激烈好斗,稍有不从,则会拔刀相向!”陈应顿了一顿又道:“而江南则不以为然,自五胡乱华,衣冠南迁,江南便大兴儒学,更是领天下风气之先,名儒辈出,以冶学传家者数不胜数,渐渐成为士林重镇。与他处不同,江南本是楚地,习染儒学后不改慷慨,好议论,清谈为容,而河西却久居塞外,与诸胡杂居,其既我华夏同族,身上也沾染了些许胡人习气,各地民风不同,习俗不同,要想治理好,颇为不易,大唐以武立国,马上可得天下,但是马上却无法治理天下。若大唐只有关中一隅之地,自然不必考虑太多,然而天下却不单单指关中、西河、河东、河北、河南,还有江南、巴蜀、岭南、辽东,天下之大,自然不能统一而论,这就需要因地适宜,从俗而治。可是文官为官一任,三年而卸,他们会在当地如何作为?这直接关系着朝廷,能不能对当地有没有有效的控制。”
道理好讲,事实上事情却非常难办。别说现在,就算是后世,地方上的村霸,镇霸,同样无法无天。天下有门阀,有世族,州县有豪强,地方乡野又有宗贼。这其实就是地方宗族势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与特殊的地理形势结合,就成了一个顽疾。一般的宗族最多把持当地政权,间接影响太守、县令长,真遇到狠的也不行,毕竟民不与官斗,官府手里有郡兵做为武力后盾,实在不行朝廷还能征发更多的人马,再大的庄园也给你踏平了。可是宗贼不同,他们往山里一躲,据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再多的兵也不好使。
别看中原世家威风,居庙堂之高,呼风唤雨,声名显赫,一旦失势,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论生命持久力远不如这些依山傍水的宗贼。只不过他们处江湖之远,名声不显,不够资格在正史上留下姓名,最后化为一个个抽象的标签。
中央所委派的流官,根本撼不动地方上的宗贼,可是,一旦让地方大权旁落,朝廷政策影响不到,却非常容易痛失人心。中原州县还好一点,最怕的就是偏远州县,那里的宗族和部族势力,更加顽固。
要想刺激文官,跟地方豪强或宗贼对抗,唯有提高文官考核,把文官的政绩,与他们的仕途直接挂钩。要知道,现在还没有官员离任审查制度,在这个时候的官员,一旦账目上出现亏空,都是由后任官员填补上任官员的亏空,可想而知,中国数千年历史,出现了两个清官,贪官数不胜数,主要是制度上的缺失,缺乏一个官员考核体系。
在后世,陈应没有任何权力,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于国家政策制度指手划脚,可是在这个时空,阴差阳错,陈应感觉如果完成后世的遗憾,他就枉穿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