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吉恩说这番话之前也有些担心,他这招颇为行险,如果赫连符离真是个鲁莽之辈,那他跟张孝德这回就真完了,但吉恩根据自己所听到关于赫连符离的传闻判断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所以他才决定冒险一试,而事实证明他这回赌对了。
吉恩当下平复了一下情绪,朗声道“我有说错吗?你要杀我们无非是想向宁思孝表明忠心,如今天下人都看得出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赫连符离身为大将,手握重兵,居然不知顺逆,看不透成败,这不叫愚蠢叫什么?假如你看得出厉害得失,却还要那么做这无非就是胆小怕事,说来连个市井匹夫只怕也比你多几分志气,我家少帅他们还把你当英雄,也是瞎了眼,也罢,今天你就把我们杀了,把我们的眼睛放在城门之上,我等着看官军攻进晋兴,到时你赫连符离只怕要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这也是你这种人应得的下场!”
吉恩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其貌不扬,居然能有如此胆魄,再看赫连符离这回是不怒反笑。
“行,小子有点胆色,难怪罗天宝会派你来当说客,不过你这些话终究是错了,本帅受大幽厚恩,尽忠报效理所应当,怎么能用利害得失来衡量?你们这么说分明是把本帅给瞧小了。”
吉恩闻听也没急,是侃侃而谈道“这就是你另一个愚不可及之处,你说忠义,那当初朝廷有没有对不起宁泽恩?没有啊,相反当初太上皇对他是极为宠信,举朝莫及,可结果呢?他为了一己私利背叛朝廷,弄得生灵涂炭,可谓不忠不仁,你赫连符离当初也食过朝廷的俸禄,到头来却帮其一起造反,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谈忠义?说穿了不过是不识大体,你这样就是为老宁家死了别人也不会说你好,再退一步来说宁泽恩当初在日对你也不怎么样,世人都知道叛军中堪称大将之才的只有你跟田羽而已,可结果宁泽恩当初只让你留守后方,这摆明是不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是刻意打压,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这样你还觉得深受厚恩,所以说你不光是愚,还没出息。”
吉恩言辞犀利,说得赫连符离一时也无言以对,毕竟对方说的都是实情,当下赫连符离只得换了个话题“忠义这事咱们姑且不论,就说眼下的得失利害,大幽这两年虽然战事不利,但如今依旧占据北地大部,雄兵不下数十万,我这晋兴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下来,这种局面下本帅凭什么要投降?”
吉恩闻听冷冷一笑“说你目光短浅你还不服,叛军当初占据半壁江山尚且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凭眼下这些残兵败将你觉得能守住北地?更何况如今你们各自为战,文武勾心斗角,败亡只是早亡的事,是,晋兴你或许还能守一阵,可也正因如此眼下才是你最该投降的时候,说句粗话,眼下你还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资本,一旦晋兴或者阳安被攻破,到时候你就是想降恐怕也由不得你!”
赫连符离闻听不禁眉头紧皱,他没想到吉恩年纪轻轻口才那么好,而且对于时局分析的那么透彻,自己一时间还真说不过他,其实他一开始也没真想杀吉,张二人,说穿了就是立个下马威,吓唬吓唬对方,只要气势上占优了,那之后谈判也好更主动,可没想到如今却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杀不能杀,可要说收回刚才的命令,那自己就彻底被动了,吉恩此时看出来了,干脆把心一横,是更加逼近一步。
“我说赫连符离,你也算是一员大将,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谈便谈,要杀便杀,这么拖拖拉拉的,消遣我们不成!?”
在场的叛军将士此时是无不摇头,心说这个吉恩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胆子大到没边,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说这种话,要换做一般人此时就是为了脸面也得把他俩给杀了,可赫连符离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朗声大笑“好胆色!官军如今果然是人才济济,行,冲吉恩你这份胆色,本帅暂且饶你们一命!”
张孝德闻听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其实这会儿他汗都快下来了,没想到吉恩那么大放厥词,赫连符离反而饶了俩人一命,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当下二人是赶忙对赫连符离谢恩,可吉恩谢完恩依旧不肯罢休,当下说道“大帅,那关于我们下书的事您又打算如何回复?好歹得让我们回去有个交代吧?”
赫连符离此时也不禁暗自感叹,罗天宝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宝贝徒弟,这胆气是太大了,当下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帅也得和众将商量一番,你们先等着吧,来人,带他们先到偏厅休息,记得好生款待。”
“遵命!”两边的士兵闻听又凑了过来,不过这次比之前要客气地多,脸上带着笑容,对张,吉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吉恩一琢磨事情办到这一步火候也差不多了,真要继续咄咄逼人,弄不好反而把赫连符离逼急了,那就弄巧成拙了,想到这里他当即冲张孝德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随兵士退到了一旁的偏厅,之后赫连符离赶忙召集文武心腹开了个会,商讨此事,其实多数人都已经看出来叛军是时日无多,故此如今一听朝廷有意招降都愿意答应,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头一个就是赫连符离的三儿子赫连思远。
当时只见这个独眼龙迈步上前道“父帅,依孩儿看此事不妥。”
赫连符离虽然不喜欢这个三儿子,但也知道他智勇过人,当下便问道“思远你何出此言?”
“父帅,大幽如今风雨飘摇确实不假,咱们另做打算也是人之常情,但唯独归降朝廷这条路万万使不得,父帅请想您是跟随武平皇帝起兵的元老之一,这些年咱们光是官军就杀了数以万计,更别提那些平民老百姓了,北地的人当着咱们的面不敢说什么,心里是不满已久,咱们父子一旦归顺,朝廷要是让咱们交出兵权,咱们交还是不交?不交就是抗命,可交了那咱们这些人跟匹夫又有多大区别?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