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
止戈客店里,黯淡的灯烛下,谢予安猛地合上手里发黄的字纸,不敢置信地急促喘息。
怎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真并没有详细对黎涯说出这段过往。因此,谢予安并不是从黎涯的诊疗笔记里读到这段记录,而是从那一摞起先字迹清楚、越往后便越歪七扭八,辨不出字迹的字纸里一鳞半爪地拼出来的。
……那不是黎涯的笔迹,而是于真留下的。是于真临死前的那段时日,胡乱地在纸上留下的记录,拼命想留下他能记住的东西。
===
只会算姻缘的小神棍黎子涵的叔公,早已去世的黎涯,当年细细地写下了于真身上生出魔纹后的诊疗过程。……先以清热解毒的方剂调理,六神汤,柴胡散,一样一样地试下去。而于真身上的纹路却并没有任何阻碍,一日日狰狞妖异地张牙舞爪,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今日起,纹路蔓延到了他的脸上。清晨,于真说,他记不起当年宗门的名字了……”
黎涯的笔记里,晕着几个圆形的水点。
“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从来没见他的手抖成那样…我说,你还记得小秋,还记得你师兄,还记得我……”
“他说,都会忘记的,他什么都会忘。…他呆呆地在窗前坐了很久,然后向我要纸笔。他说,他想记下来。——趁他还能写字,他想把小秋记下来,把我记下来,把他不想忘的事情记下来。”
“他说,不要再用那些效用温和的汤剂了,都这种时候了,还管药物有多少毒,伤不伤身。能试的便多试,能多试一样,他就没有白白多活一天。”
“我总觉得,他似乎不是为了他自己试药……他的眼睛里几乎没有生志。他根本不再期望自己能活下去,而是在为旁人试。”
“他又要我去打条生铁的粗锁链,说,要我把他锁紧了,等他什么时候失去神智,一定要杀了他,哪怕一把火烧了他…”
“我答应了。我不愿想象那个场景…但是我只能答应他。”
圆圆的水痕浸湿了墨渍,黎涯停住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