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看着跪在地上的侯绾之,挺直的腰背,平静的面容,侯亮只觉得心里的火一股一股的往上蹿。
“逆子!丢人显眼的东西!竟然去鹩子街摆摊卖货,侯家几代人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完了!”
侯绾之抬头看着父亲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一字一句张口:“父亲,家中停了我的月例银子,儿子出门赚钱,不偷不抢,劳动所得,如何便丢脸了?”
“还敢顶嘴?如今竟惯得你无法无天!我侯家官宦人家,你竟然去做那下九流之事!张口闭口银子,简直是玷污门楣!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侯亮指着侯绾之大声责骂。
侯绾之看着一旁端坐的母亲,张口道:“母亲也觉得儿子摆摊卖货养活自己丢人了?”
越氏蹙眉看了侯绾之一眼:“你出门在外如此行事,可有想过别人如何议论?我侯家如此门第,我在外交际都抬不起头,叫外人如何评论我?”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砸入了一块石子,侯绾之脸上有了丝丝裂痕。自己一向孺慕的母亲,竟也是如此觉得。父亲严苛责骂,母亲不管不问,即便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数年,侯绾之无数次的跟自己说不要在意。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一定也在自己幼时也抱过亲吻过自己,也一定曾在自己哭闹时候软软的唱过曲子安慰自己。母亲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他一直记得,哪怕母亲对自己如同空气一般忽视,每次母亲走过身边,侯绾之还是会忍不住贪婪的呼吸一下空气里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
侯绾之努力的忍住喉咙里涌上的酸楚:“母亲可知道儿子月例银子已经停了很久了,平日里吃穿用度无人管无人问,除了陈阿嬷不忍看儿子饿肚子,从自己份例里省下一口吃的留给我,就连屋子和院子都要儿子自己动手打理?母亲可知道弟弟身边大小丫鬟环绕,小厮仆人无数,儿子院子里却只有自己一人?连冬日火炭夏日驱蚊都要儿子亲自动手?母亲可知若是儿子不出去赚银子,恐怕秋日天凉连件厚衣都无?”
侯绾之一句句问出来,越氏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被忽视了十几年的儿子,他竟然敢责问自己?这个像野草一般不引人注意的儿子竟然敢对自己的母亲口出不敬!
“忤逆不孝!侯家养你十几年,竟然养出了个白眼狼!若是没人管没人问,你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对自己的母亲口出狂言,真是好样的!”越氏捂住胸口,气得像是要背过气去。
侯亮看夫人脸气得发白,都是这个逆子惹出的好事,更是怒火中烧。
“来人,请家法,今日,我要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小厮很快的拿来了带着倒刺的藤条,侯亮一脸失望的对着侯绾之道:“既然你不知悔改,便不要怪为父心狠。来人,拉出去打,何时认错何时再停!”
侯绾之额上被砸出的伤口在往下流血,鲜血顺着脸颊落在地上他也毫不在意。小厮扯着清瘦的他,像是扯着一块破布一般拉到了院子里。剥开外衣,藤条重重的打在背上,上面的倒刺刺破皮肉,几下下去,后背鲜血淋漓。
侯绾之咬着牙,疼痛让他呼吸困难,后背如同着火一般。可他不想求饶,他什么都没做错。若是非要说错,那便是他不该出生在这个家里。
侯亮在屋内只听到藤条打在身上的声音,那逆子如同哑巴一般,连一声闷哼都无。越是如此,侯亮越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