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听得眉眼一跳。
头两个月杜有邻喊打喊杀要她和离,好容易看在她有孕份儿上撂下了,怎么又想起这么一出?!
她急道,“阿耶总是这样瞻前不顾后的!柳郎走的是武行,离了十六卫能去哪处?学大伯从军吗,灵武苦寒,阿耶舍不得大伯受苦,倒舍得你女婿?”
杜有邻把桌子一拍,指着她鼻子。
“糊涂!男人家仕途最大,二十啷当岁耽搁,再过十年八年就后悔了。你瞧你大伯,当初要不是狠心出去闯荡,今日难道窝在乡间指望我周济银子养活儿女吗?你不顾念女婿,也要问问肚子里的孩子,想不想他阿耶头上戴个八品衔儿。”
“阿耶!”
杜蘅压抑着怒火和哭腔,嗓音飙高起来,“你非得把我这头家搅散不成?”
“我处处都是为你!你便这般不领情?”
杜有邻心头也直冒火。
女儿不中用也就罢了,他尤其深恨每到此时,柳绩便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讥诮神情,翘着二郎腿眼睁睁看杜蘅为他哭闹不休,从来没有一丝疼惜,偏杜蘅还拿他当宝。眼下当着杜若的面,柳绩还稍微收敛点,沉沉垂着眼皮往地下望,那青石砖底下是有黄金吗?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杜若眼神闪了闪,笑着插口。
“阿耶,阿姐与姐夫情深意笃不舍分离,是好事呀。你瞧人家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咱们家又不等着姐夫出去搏一本万利的买卖。再说如今八品,又不是一辈子八品。武行与文官究竟两样,太平年月无仗可答,与其在外苦等军功,还不如留在京里,天子脚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上机会呢?”
“你这说的还有点道理。”杜有邻顿了顿,好歹放过这个话题。
韦氏便道,“先吃饭吧,女婿的事急不得,再说阿蘅头胎,心里慌乱,想要郎君守在身边也是应当的。”
一家人遂纷纷起身由婢女铺排座位饮食,杜若这才匀出功夫打量柳绩。
柳绩身上胡乱套着件翠绿色的回文织锦长袍,杜若一眼就瞧出那料子还是当初她替杜蘅置办的嫁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