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寿王妃之事悬而未决,别说杨家人各怀心思,就连咸宜也忐忑不安,急欲问个究竟,因此待身上爽快了些,便命人套车进宫探望惠妃。
兴庆宫中树木葱翠辉映,如蜀锦上绣满遍地繁花,错落几座小巧别致的殿宇亭台,在红红翠翠中情致盎然。龙池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香花藤萝开之不尽,清风拂过碧水柔波中片片青萍,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
兴庆宫扩建到如今规模时,咸宜已有十二三岁,没住两年便因为出降杨洄而出宫开府,因此对这座宫殿的辉煌奢华,她其实还未有亲身感受。
飞仙殿的装饰陈设向来是兴庆宫头一份儿的精细奢华,飞檐斗拱,金楼玉阙,极尽奢华之能事。
咸宜抱着只黑白两色毛茸茸的物事信步而入,却见宫女内监整整齐齐跪了一地,惠妃独个儿坐在窗下,穿了一身红衣,扭着蜡黄的脸儿,咬着牙,眼里包着一包泪花儿。
碧桃在旁比手势,惠妃扭过脸见是咸宜,忙抹了抹眼角泪痕,搭话似的问。
“杨家人可有为难你?”
为着叫雀奴高兴,硬逼杨家认下这门污糟亲戚,阿娘分明未曾顾念自己作为杨家媳妇的处境。
咸宜摇头冷笑,“杨家自己答应的,还敢跟我撂脸子?”
惠妃放下一重心事,讪讪地,“那就好。”
“我知道阿娘的心思。为着雀奴打一落地就送出宫外,阿娘总觉得亏欠了他,样样都要遂了他的意思。”
惠妃才跟李隆基较了半天劲,绷紧的弦乍然放松,听到女儿体贴,又是心酸又是感慨,越发难受。
“你别埋怨我偏心。雀奴若是个不懂事的也罢了,偏他肯忍耐。人家早早都封了王,享封邑,只有他最晚,比弟弟们还晚呢。他一句抱怨都没有。他这还不是怨我吗?”
咸宜心知病根儿上便在这上头。
她也不劝,直接坐下来倚着惠妃,把怀里的拂林犬撂到惠妃怀里。
惠妃两只手先还笼着,陡然接住个热烘烘的活物,吓了一跳,要撒手,却见一对圆溜溜水当当的大眼睛对上来,含羞带怯的低低冲她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