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饶有意味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理会花棹,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远去的背影。
人走后,花棹终于颓然坐在地上,头顶上是一弯圆月,渗透着竹叶漏下点点光辉。
“为什么迟翌就不会受到这般对待?”花棹捏着嗓子问自己。
“因为——”花棹正要变换成粗嗓音自问自答,没想到身后有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他比你聪明,还比你权势大。”
普天之下能说出这么不要脸,但是世人还觉得的确如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她身后!
花棹顿时觉得自己哑口无言。
迟翌手上拿着食盒,放在她面前,他的双眸正对着她的眼睛,像是幽深而波澜不惊的古井,又像是深秋晴空万里的黑夜。
她一直觉得迟翌离她很遥远。
曾经她在他的北苑书房搜查江家的信物,虽然来盟中时间尚不足两个月,但是她已经暗中摸清他的作息,没想到那天迟翌居然会来北苑书房处理事务。
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藏身在他的书桌下,这是第二次她离他如此之近,却不能再靠近一分。他身上特有的冷冽的香气包裹着她的鼻息,之前一连七八天晚上周旋计算,让她居然在安心妥帖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还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恍惚的梦,梦中她正在花园中追逐蝴蝶,有一只一直在她身边缱绻不愿离去,最终浅浅停在了她的眼上。
那次是她多年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次,不用再担心在熟睡中有人鞭笞她的身躯,不用再担心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捅一刀,鲜血从身体中慢慢流出来,冷得让人绝望。
她沉睡了许久,长久练就的警觉却让身体在最为舒适的时候骤然醒来,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迟翌的床榻上,身上还盖着有着他气息的羊绒毛毯。
窗外月明星稀,而屋外有烛光昏黄半昧,她不动声色起身,像猫一样躲在屏风后面,看到了诡异的一幕——迟翌的目光幽深而可怖,和平常宁静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此刻他正用自己的双手去紧紧握住跳动的火焰,而火焰仿佛变成了他手下温柔而服帖的少女般萦绕在他的掌心,不一会儿,他的手掌开始慢慢变成黑色,迟翌仿佛感觉不到烈火灼烧的疼痛,反而嘴角带着几丝讥讽的笑容,置若罔闻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而他的背后,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只有一人站在他身边低语,花棹屏气凝神依旧听不到,只看见迟翌低垂的眼睑似乎一片颓败。
直到迟翌手掌的火焰逐渐熄灭,他的面容才恢复成平日广袤而宁静的模样,少顷,他有些疲惫般挥了挥手,下面跪着的黑衣人似乎得到了指令,瞬间都消失不见。
那时,花棹脑海中闪过很多念想,年少时期为了增长对武学的见识,花过林曾经命她将花家的藏书阁中的武学书籍悉数背下,江湖上盛名已久的,失传已久的武功她在之后睡不着的后半夜皆在脑海中全部闪回过一遍,但是迟翌手中施展的武功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