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的时间,长安城内风平浪静。郊外的破庙已经处理干净,而徐单之死的消息仿佛彻底被长安的盛事繁华掩盖了下去。
夏天刚来,晨风依旧偏冷,阳光未曾出来,一身玉石蓝色长袍的身影站立在一块墓碑上良久,男子拿了一壶酒,给人倒酒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盅。
“徐单,老师不堪当年酒量,今日破例一次,和你独酌。你平生无甚爱好,唯好喝酒,如今老师便好好陪你喝。”说罢便仰头徐徐灌下,酒香四溢,男子的仪态清雅,好似郎朗青松。
男子大多数时候便是独自默然,目光悠远,眉目间是滚滚红尘中沉淀下来的温润之色。这般独酌,似乎更像是男子的自言自语,还未察觉,便已然黄昏已至。
“苏相,我有要事相禀。”
脚步声徐徐靠近,听到身后的声音,苏玄棠尚未转身,淡淡说道:“你能躲过我的侍卫,直接到我面前来,也是不容易。”
“我知道杀死徐单徐大人的凶手是谁,也知道血妖之案幕后真正主使。”苏玄棠还在用巾帕擦拭手,花棹站在离苏玄棠能听见的最远的位置,“我有充分的证据能指认迟素秋,也就是颜黛黛是罪魁祸首。”
“望大人明察。”
苏玄棠转身过来,面目冷了几分,“年轻人,勇敢是好事,莽撞可就是愚蠢。且不说你口说无凭,证据是否充足,直接跑到我面前来搬弄是非。若我直接喊侍卫来,你此刻的下场便是身首异处。”
“更何况,迟素秋,乃是我儿的未婚妻,你在我面前指证,不怕我趁机除掉你?”
年轻人是一直跟踪苏玄棠至此的花棹,这天恰好苏执琅和颜黛黛相约游湖,有花妙替花棹掩护,花棹趁机逃出。
她一连跟踪了苏玄棠十多天,哪怕徐单的案子明面上已经了结,可是苏玄棠的人依旧在暗中调查,听苏相如此试探,揖礼道:“徐单是您的学生,他无辜枉死,却无任何人来质疑,您作为他的老师,又是高处丞相之位,难道不应该探究一番吗?他死前唯一执着之事,便是血妖之案,他对此仍有疑虑,因此私下探访,才遭遇不测。我整理了所有的证据,梳理走访了每起少女失踪案和相关口供,我的手上有徐大人和我在这半个月来找到的证据和案件梳理分析,足以证明颜黛黛暗中所行之事,肆行暴虐,人神共愤,法令不容!”
“哦?”苏玄棠神色淡漠,“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对我来说完全的陌生人对我说的这番胡言乱语?我怎知你不是挑破离间我和我未来儿媳之间的关系?亲疏之别如此明显,你又何必自知风险,却仍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因为您站在这里,没有让您的侍卫上来把我拖走,而是听我说了这番所谓的胡言乱语。”花棹又作揖,歉然道:“之前是晚辈自不量力,以血妖幕后主使之缘由告知徐大人夜探东郊荒庙,致徐大人枉死。幸而徐大人之前和在下互通往来,因此凶徒杀人手法证据我都一一保留在另一处安全的地方。此冤情上诉至苏大人您,固然有越界之过,然而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我一平民竟无人可信,一直听闻苏相清名,只求真相大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苏玄棠仰头沉默许久,沉声问道:“何为真相?”
花棹沉思稍许:“真相便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不弄虚作假,不以风平浪静遮掩,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恶行累累便就是恶行累累,就算天大的权力想要掩盖,想要抹去,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