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棹却摇头说起了另一番毫不相干的话,“曾经,我一直把你当我姐姐。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擦身,给我煎药,还会因为我觉得药苦,即使不耐烦,也能拿出糖渍梅干哄我喝下去。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哪怕后来的你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姐姐。”
“我这个人,得到的好意太少,于是我混合这你当初给我的一点好,我也能苦中作乐,装作不在意,装作体谅你的情绪。但是不可否认,你的一言一行无意间让我对于亲人的要求越降越低,直到现在,我粉饰太平也装累了。”
“你我之间,很多事情,我让你,并不代表我应该让;我不戳破你的意图,也并不代表我软弱。花羡,我不欠你,所以若是你我对打,我不会留手。”
花羡狠狠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全然没有之前的慵懒从容的仪态,“好,既然你要恩断义绝,我哪里会稀罕你这么一个玩意儿?”花羡的声音暗哑,“你别后悔,到时候死了都没人收尸!”
花棹丝毫不在意花羡言语中的挑衅,转而对着花诀道:“你一直对着花家的事情不上心,游山玩水,肆意人间。你虽然对于花家行事作风不苟同,然而却无力改变,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你若是想走,我不会杀你。”
花诀惨淡一笑,当初养成的那一身潇洒仿佛也落魄了许多,“阿棹,五哥劝不了你,只能阻止你。自己的父亲母亲,纵是十恶不赦,为人子女的,若是任人看着杀父弑母,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花棹似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很是平静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如此这般,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风起云涌,叶落无声,一人对局四人。
这场寂静无声的对决还未开始,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
这个声音是皮|肉碾过砂石的声音,微弱却持久,让人无端地觉得毛骨悚然。
花棹举在半空中的月吟剑慢慢垂落了下来,层层人群中的脸,逐渐模糊,那个用被敲碎的膝盖骨一点点爬过来的花询的脸却逐渐明晰了起来。
他好似不知道自己的狼狈落拓,却依旧执拗,未曾放弃过,他的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血痕,像是两行欲言又止的血泪,绕过了一生才敢堪堪落下来。
“大哥,你别过来了——”花棹神色淡漠,似是嘲笑似是制止:“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废人没有资格改变任何事情。”末了,她歪头笑道,神色显得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你教我的,不是吗?”
花询是花家大哥,所有人并没有上前扶他,出于对末路之人的尊重,使得他们只是让开一条路,让他能够靠自己爬过去。
他的神色肃穆又显得凝重,额头上的汗珠浸湿了鬓发,显得憔悴又有一种英雄末路的颓败,然而因为长期处在命令他人的位置中练就的从容镇定,哪怕如此惨烈,却依旧有着一种无人可忽视的气魄。
花棹嗤笑一声,仿佛觉得此情此景如此荒诞不经,“你就算费尽心思,能拦的了我一时,却拦不了我一辈子。我一定会杀云苔,直至上天入地,碧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