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介绍作品时,并没有提及合作伙伴。您让技术工人为您实现想法,理应让外界知道这一事实,以显示对他人劳动成果的尊重。”戴朝歌据理力争。
“他们只负责辅助工作,主体部分皆是由我亲自操刀完成,他们只能算是我请的技术工人,算不上合作关系。而且,我认为作为一名艺术家不必亲力亲为,就像前不久杜康等人在采蓝捣弄的行为艺术‘放下你道德的鞭子’,通过青年男性用铁链,牵引三名在地上爬行的年轻女子,表达出呼吁社会关注女性权益的主题。且不论这场行为艺术的效果如何,批评家不会指责艺术家在将想法付诸行动过程中,没有用铁锤与熔炉打制出拴人用的铁链。也没有人会指责钱亦《化蝶》里,她没有参与每一只蝴蝶的制作。”
在场的大学生和记者们纷纷给李何枝鼓掌。有人在台下问李何枝,如何看待这些质疑的声音。
“我从业以来,一直备受质疑,但我依然鼓励质疑的声音,我们陶艺界需要敢于说话的年轻人。”李何枝以老者姿态答道,又得到大片的赞许声。
李沉吟见朝歌已失势,却还站在原地愤愤不平,欲言又止,赶忙将她拉出了讲座礼堂。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朝歌被沉吟拉到礼堂外的台阶上,面带愠怒道,“你拉我出礼堂,是因为我批判的是你的父亲?”
“他明显是有备而来。”李沉吟冷静道。
“那你呢?怎么看待这件事?”朝歌狡黠地看着他。
“首先得明确代笔或者指使抢手的概念及界限,比如与人合作算不算代笔?助理从旁协助算不算指使抢手?构思与执行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往大点的方向说,假如我将自己的设计图交给工厂,让他们给我做出实物算不算指使抢手?”
“你的意思,谁主导谁就是作者?那从旁辅助的人呢?他们的利益谁去维护?”
“假如他们的利益得不到维护,他们自然会出来发声,倘若他们没有站出来,说明他们在私下已经达成利益和解。”
“私下达成利益和解?问题就在这儿!倘若没有一个价值探寻,或者说做出一个衡量的标准,那么学术乱象将愈演愈烈。这样就相当于默认代笔、抄袭等行为,这还是私下达成了和解的部分,有多少处于劣势地位的人,他们就算利益受到威胁,亦无处发声,亦或者碍于主导者的地位敢怒不敢言?”
“所以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大部分的场合,我是获益的一方。”“正是因为你们是获益的一方,所以你们的态度才显得尤为重要!
沉吟陷入深思,朝歌虽然有模糊概念的嫌疑,但对行业隐患的预见,却并非杞人忧天。想到这儿,他有些沮丧,像一面泄了气,逐渐扁下去的鼓——他曾经信誓旦旦,要为陶艺事业奋斗终身,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业,而朝歌顾及的是所有的作者,他的立场在朝歌面前显得如此狭隘。
见他忽然的沉默,朝歌噗嗤一笑:“艺术家想太多可不好!”
沉吟也跟着笑了,“你有鲜明的立场,能在自己的立场上坚定地摇旗呐喊,让人不自觉地想做你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