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娥难以自持地牙关发颤,明知不该被唐锦的狂悖之言恫吓住,但大姐姐落得的结局又让她充满兔死狐悲之感。
“唐锦,你以为,仅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背叛家族、质疑我的父母亲人?”周月娥哂笑,“太异想天开了吧。”
唐锦收敛杀意,重新坐回大椅,端起已然凉掉的茶碗,不待秦嬷嬷出声替她换碗热的,反手将茶水泼到了周月娥脚边,精致的鞋袜和上好贡缎的裙摆顿时染上水渍。
这个举动,在周月娥看来,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很强。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别误会,我并没有故意羞辱你的意思。”唐锦将空掉的茶碗稳稳放回桌面,盖上盖子,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周月娥,道:“一个是没有用处后就会被随手倒掉的废弃茶叶,一个是可以清洗养护循环使用的茶碗,如果让你选,你想做哪个?”
这是个备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思想荼毒的年代,残酷,却也大体真实。且家世越显赫,身份越尊贵,被荼毒得越厉害。家族利益笼罩下,个人意志的牺牲显得理所应当,女子尤甚。
周月娥挣扎的神色说明了,没人愿意这样被牺牲,绝大多数女人的屈从,只是因为没有反抗的底气和失败后的退路。
唐锦趁势道:“而且,我也没有让你背叛家族、出卖父母的打算。”
“你想让我替你们遮掩?”静默片刻,周月娥自觉抓住了重点,“封住我的嘴,或者假我之口让京中对你们放松防备,从而便于你们暗中筹谋大业。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周月娥语气肯定,将“大业”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唐锦微哂,道:“你也算出身书香世家,想来读过些史书,可知,历朝历代,废太子重登宝座的先例有多少?”
周月娥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读过的史料,良久,放弃地摇了摇头。
确实,至今还没有一个先例。
“不仅没有再度翻身的先例,若你再详细翻翻史料,就会发现,废太子的处境大多悲戚,身边之人也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周侧妃,你虽说是周家的姑娘,但更是废太子的侧妃,定北王府的侧夫人,说句不中听的,王爷若出事,不仅我,整个王府,包括你,都逃不脱任人鱼肉的下场。周氏一族的庇护,你或许侥幸保得住性命,但之后呢?由着你的意愿度过余生?还是被送到下一个高宅深院?”
见周月娥蹙眉听进了自己的话,唐锦最后添上一把柴,道:“王爷心高气傲,即便被废位,也绝对不会就此沉沦,甘心做一个富贵闲人。且奉阳身处北疆,北边临着草原,东边挨着建宁,隔着靖边河就是陷落的符禺关,王爷就是想做个闲散王爷,虎视眈眈的北狄金帐可汗恐怕也不会答应。定北王府在奉阳立得住、立得稳、立得长久,你我,方能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