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身一人踏上旅途,独自回到清县。清县的光景大体如前,除了进出城的关键道路上多了一些魂士驻守,另在废弃的林兴大厦处建起了一栋新的大楼。就算在小县城,这也算是个黄金地段,不会永久荒废下去的。我回来时大楼尚未竣工,单看它的规格,比原来要高一些。大楼将会租给众多商户或是仍旧由林天入主已无所谓,我只希望它不会再倒塌。
学会掌控阴气后,在各个城镇之间辗转已不是什么难事。一般的魂士并不认得我,也无法看透我的将军府,故而只把我当常人对待。魂士们的穿着很有意思,据其胸章上绣线的颜色不同,可以分辨出他们所属的魂侯。金色刘鸿坚,红色唐尧,蓝色徐百顺,青色吴均,白色李洪福,还有直属林天的黑色。胸章设计的很巧,类似普通衣物上的logo图标,只有武魂大道上的人能够看明白。林天推行这种方法,主要是为了减少各魂侯间的摩擦,避免这些最底层的魂士发生冲突,一步步引起事件升级。魂士们便不敢给自己的上司惹事。
清县附近活跃的主要是徐百顺的魂士,他们大多传承了徐百顺那一身痞气。乘车排队过卡口时,我不过为了观察,摆头频繁些,就有一个小头目瞧我不顺眼,指着我叫道:“你,干什么的?”
所谓卡口只是在进城的副线上设立的一个小驻守点儿,简单的搭起一个篷子,摆一个红色障碍物,过路的车辆自然就会停下来接受检查。卡口里有一张塑料桌,旁边围坐着四个年轻的魂士,都穿着黑色冲锋衣,胸章分明可见。我不想再在清县引起任何的纷争,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敢露出一点儿不快的神色。算忍辱负重也好,我把阎武拨给我的经费拿出来一点儿,悄悄扣在那头目的手心里。头目愣了一下,随机笑逐颜开,握紧手道:“没事儿,我看你是从外地回来的吧,要提醒你一下规矩。”握完手,那几张钞票便被他攥在拳里,“不过对聪明人来说,怎么变都一样。”
“老板多担待。”我笑了笑,甩手就走。过后方十余米远的距离,那不堪入耳的浊闹笑声即放肆地响起。我听到头目对他的部下们炫耀自己来钱的路子,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权威。魂士们多也是闲散青年,哄叫着拥上去,同那头目开玩笑。不止这一个驻守点是如此,目前整个大东都屈服于武王及其集团的淫威之下,被他们压制着剥削着。我这样的过路客有许多。
大东完全沦陷以前,我一直对武王势力不太感冒,觉得他们打败了当地的协会后也做不了什么,充其量霸占一些市场,以下作的手段赚钱罢了。林天他们的确是这样做的,那时他们除了与协会对抗,与联盟局相持,并没有多大的动作,就如那林兴大厦,也是以合法公司的名义收购来的。直到他登我家门,要我父亲的拘魂诀时,我都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事。但现在,林天及其座下魂侯正在疯狂地扩充着人马,将各种手段得来的大量财富用于购买武魂,预备组建数支以千为单位的武魂军队。他们不再兴办自己的产业,而是向各个公司企业伸手要钱,抽出大量的利润以自肥,这样的行为,已与割据无异。他们把自己置于更高的阶层上,妄图奴役普通人,满足自己的尊崇,展示这份傲慢。无论打败多少支武魂军队,拘捕多少名魂士,他们都不怕。阎武的计划就很清楚,先打掉各个魂侯,断他林天几条胳膊,最后集全军之力合围林天,取下他的首级!
武魂时代的悲哀,就在于最有力量的无敌的一批人被力量冲昏了头脑,要做害天下的事。他们被有封邦建国才能的臣子包围着,昏昏欲睡,醺醺欲醉,都以为能够成为国中最大的王,真个变成天下的君主。可是时代能后退么?他们本来懂,但他们以为这份力量无所不能,于是拥有了长度不等但总会完结的一段猖狂的时候。
咔哒咔哒咔哒······
无论我怎么扭,这道绛红色的大门都无法打开。清县大战的一日,我家大门被一伙不知名的魂主破拆了,后来在协会的帮助下换了道新的。这新门的钥匙只有我和我妈有,现在被换了锁,一定是林天做的。我很害怕,害怕家里的东西会被他丢掉或打碎,我的回忆将如破裂的镜面,不碰它还能映出过去的影子,伸手微处,就会落下一地的碎片。玻璃是要割人的。
邻居,不要邻居了,仿佛这整个社区的居民都消失了。除过传达里打瞌睡的几个保安,我还未曾在这个只有三栋楼组成的小区里见到一个人。小区的楼外墙以靛蓝为主,条框皆是白色,安逸的可怕。我下楼后细细地一数,发现只有我家的空调外机还在,其余的房子都是空荡荡的,只能望见窗户与墙体还有阳台上的灯。
“喂,你,怎么混进来的。”两个保安别着警棍走了过来,明明是来捉贼的,自己却十分慌张。两年前的那阀物业保安都不在了,这两个人应该隶属于新的公司。当中皮肤黝黑发亮的那个人笑嘻嘻地走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你是不是以前的住户呀?是不是有没搬完的东西啊?”我说是。保安看了一眼同僚,又笑道:“可是一两年了都没见人回来拿东西呀。要我说,不管找啥,你赶紧把东西都清了,千万别拖到五点半太阳落山啊。”
“门锁换了。”我把自己的钥匙拿出来给他看,“开不开门,我才下来的。”
保安大叔连忙摇头:“不可能,那位大人也没有心思给所有人家换锁,就把自己住的一间装修了一遍,你肯定是拿错······等等,你说门锁换了?”他接过我的钥匙,捧在手里仔细地端详过,复交由同僚看过。两个人立马夺着我的钥匙走到一边儿去,小声地嘀咕起来,脸色更不好了。他两个窃窃私语完了,即分头行动,这捧钥匙的保安大叔还跟我聊,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则向传达室跑。捧钥匙的保安说:“这么说,你认得那位大人吗?”
“哪位大人?”我郭迁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强占别人的屋子当成自己的居所。住就住吧,还驱散了小区里原本的住户,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后花园。如果他是林天座下的红人,就应当知道我还活着,就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郡主大人啊。”保安急得满头大汗,“她交代我们如果见到屋子的原主人,务必要留住,然后给她打电话。小王过去核验钥匙了,一会儿他把那把钥匙拿过来,和你的这把比一比,看是不是一样的。”
说话间,小王就捧着另外一把钥匙过来了。他把钥匙送到这位年长者手里,两个排开了一对,就看见匙齿的凹凸走向一模一样。我这把钥匙是战败后,刘鸿坚给我送来的。他说他把我留在酒店的东西点了点,有价值的就这么一件,给我送过来,当个念想。保安手中的那把比我的还要新,几乎就没用过,是我妈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