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和黄蓉的作息时间一向很规律,郭芙过来的时候,他们早早便已经起来了。尤其是黄蓉,她每天早上起得都很早,因为要给芙儿做早饭。往常这几个孩子晨练之后,都会回到各自的住处换去换衣服,这个时候,会有仆人为他们送上早餐。为了表示一视同仁,郭芙的早餐也是仆人送去的,只不过不同的是郭芙的那一份是黄蓉亲手做的罢了。
今天郭芙晨练结束后,并没有回去换衣服,而是直接来了这里。也恰恰是这么个细小的变化,让郭芙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桃花岛上绝对安全,而郭靖和黄蓉所在的院子更是安全。再加上岛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黄蓉过问,所以,除了晚上休息,他们夫妇二人的院子从来没有关闭过。
郭芙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郭靖和黄蓉在谈论些什么,因为听到了“郭家”、“杨家”、“芙儿和过儿”这样的字眼,郭芙下意识地就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上辈子的时候,杨过教过郭芙一门功夫,叫龟息功。爹爹和娘亲的对话中,这几个词太刺激郭芙的神经了,所以她连想都没想,直接用上了这门功夫。
她应该是听到了一半?
因为娘亲在说:“靖哥哥,芙儿还小,哪儿就到找婆家的年纪了?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哪儿有靖哥哥这样的爹爹,女儿才多大,就想着把人嫁出去,你也舍得?”爹爹似乎是摇了摇头,只听他叹了口气,说:“蓉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郭杨两家早先就有约定,如果后人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而且我看过儿这孩子,对芙儿很上心,芙儿跟过儿相处得也挺愉快。所以才跟你提了这件事。”
郭靖顿了顿,又说:“我自然是舍不得芙儿,只是我们两个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芙儿这性子,把她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我看过儿真的很好……”
把郭芙许给杨过,黄蓉当然不乐意了。可是她知道,靖哥哥这个人做事太认真,做人太真诚。郭杨两家的恩怨,一直是靖哥哥的一块心病,他总觉得郭家欠杨家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可以拿芙儿的一生去换啊?
黄蓉一开始看出这个苗头的时候,就觉得杨过并不适合郭芙,直到现在她也是这么觉得的。过儿身上总有一股违和感,黄蓉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违和,但直觉告诉她,这孩子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而且,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确。最重要的是,芙儿心思单纯,这样的夫婿,并不适合她。
但是郭靖提出这个想法也不是心血来潮。他也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杨过的一整颗心都在芙儿身上。就像,当年他对蓉儿一样。是的,桃花岛上的大大小小,几乎都知道杨过的心思了!郭靖和黄蓉也是知道的。而且,以郭靖的憨直,很破天荒地想到了他和黄蓉若是不在了,杨过这孩子定能照顾好芙儿。
今天这个话题,绝不能盖棺定论。黄蓉不想让女儿嫁给杨过,主要是不想再让郭家跟杨家有什么牵扯。两家的恩恩怨怨,到她和靖哥哥这里,就可以了。如今她教导杨过,几乎是没有藏私,想来就算欠了杨家什么,也足够偿还了吧?绝不能为了这么个理由,搭上芙儿的一辈子。
于是黄蓉对郭靖说:“靖哥哥,你现在就着急这事,太早了点。两个孩子都还小,如果这时候跟他们提了,若是以后成不了,不是在他们之间徒留尴尬吗?不如再等几年,看看两个孩子的想法,如果他们都乐意,那确实也是一件美事。你觉得呢?”
说这话,主要还是想先稳住郭靖,而且黄蓉确信,这次她的劝阻,郭靖也一定会同意的。像往常一样,只要靖哥哥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他是会考虑自己的意见的。果然,郭靖听了黄蓉的话,想想她说的也对,便应道:“那好,就听蓉儿的。等芙儿和过儿再大一点,再告诉他们婚约的事。这几年就让他们两个再相处一下吧……”
郭靖答应了,暂时不会再提婚约这事,黄蓉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一点都没错。郭靖没有错,黄蓉更没有错。他们都希望郭芙好,都希望郭芙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是,郭靖眼里,杨过就是这个好归宿,而黄蓉眼里,他并不是罢了。
郭芙听到这里,强忍着冲出去大喊的冲动,敛着气息悄悄地从房子后面退了出去。她不想嫁给杨过!这几年之所以她能面对现在这个杨过,是因为这辈子很多事情都不同了,因着这些不同,郭芙确信她绝不会再走跟上辈子一样的路。可是,如果按照爹爹的想法,让她履行郭杨两家的婚约,那不就是什么都没变吗?
如果一切都不会改变,那她这些年来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郭芙浑浑噩噩地走着,满脑子都在想郭靖方才说的话。她知道,爹爹坚持的东西,一定会坚持到底。就像上辈子,爹爹想让她嫁给杨过,娘亲闹得多厉害啊?最后不还是拗不过爹爹,她和杨过最终还是成了亲。回想起爹爹刚才说的“让她和杨过再相处几年”,郭芙只觉得大脑里的血液一直在嘣嘣地往上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