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看也没看她一眼,便直接给她泼了冷水:“我可不会陪你。”
纯熙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倒也并不生气。她站起身来,跨过亭子的长椅,站在亭口唤道:“哎!”
孔安回头看去,只见纯熙正笑着看他。
“我走啦。”纯熙的语气轻松愉快。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跳进了亭外的倾盆大雨中。
孔安知道,纯熙笃定了他会跟来,不管是出于绅士风度,还是出于虚无缥缈的Ai,他都无法放任她在狂风暴雨的荒山野岭中独行。但是,如果将这两重枷锁全部放下呢?孔安想象不出,因为他已经在踌躇之中迈出了那一步。
纯熙察觉到他跟来时,脸上露出如愿的笑容,脚步也随之变得更加轻快。她一直跑,跑过了泥泞洼地,跑过了残花败草,大雨沾Sh了发尾长裙,泥水W浊了lU0露的肌肤,最终在大雨渐褪的竹林边停下。纯熙靠在一棵青翠的竹子喘气,发梢鼻颚仍然断续地滚落着被皮肤温热过的水珠。
孔安还拿着伞,只是伞已在随她疯狂奔跑的过程中被道旁的树枝折断。伞身稀稀落落地缠绕在长长的伞柄上,破碎的布料旁还渗着W浊的水花,就像孔安此刻由内而外的狼狈一样。
纯熙指着他头上的残叶笑起来,她还倚在高高的竹子旁,笑弯了腰。
孔安仿佛被她感染,嘴角微微cH0U动,却始终未能露出一丝开怀的笑容。他久久地注视着纯熙,仿佛在看一个渐渐消失的幻象,眼神愈发地空洞。
纯熙不知何时已停止了笑,她问他:“你为什么不快乐?”
“因为我和你一样,憎恨着自己的母亲。”孔安轻声道,“她是一个妓nV。”
遇见之贻以前,孔安跟着母亲生活。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是个JiNg致而又随X的nV人。她从事着世人眼中最低贱的工作,却从不自轻自贱,她从未被b迫,她喜欢选择不同的客人,不同的地点,迎合他们不同的口味,她享受这份工作,沉迷于X放纵的乐趣。幼年在母亲身边的孔安,也从未感到过任何的自卑与歧视。
然而,当他开始进入校园,接触到外界,母亲说不出口的职业自然开始带给他困扰。不知是哪位同学的家长认出了母亲,“妓nV的儿子”这个称号便在校园里隐秘地传开了。老师先是叫他来问话,又找母亲来谈话,谈来谈去,结果他转到了另一所学校。
转学的那一天,他才知道母亲的出身与多数同行不同,她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哥哥均是大学教授,大学毕业后,她拒绝了父母对她出国留学的要求,声称要改变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了几年后,她开始成为一名X工作者。这机缘是如何开始,她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只知道自此她便被父母逐出家门,断绝关系,过上了与从前天之骄nV截然相反的生活。
母亲原有能力给孔安提供最好的家庭、最好的教育,因为她的叛逆,孔安不得已度过了压抑孤独的童年。所幸,这一切终于得到弥补。母亲带他回到外祖父母家,多年未见,外祖父母头发的已经斑白,外祖母更因nV儿的离去而一夜苍老,母亲却毫无悔意,她把孔安交给两位老人,说:“给他找个学校上吧。”
孔安就这样进入了名牌大学的附属小学,从此不再是“妓nV的儿子”,而变成了“教授家的小孩”,代价则是从此失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