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20年,这个新年周家依然闭门谢客,满府的人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周广城夫妇都病了,周瑾也闭门不出,只有几个管事的人在张罗着府中的事。
周瑾终日闷在房中,服侍他的是周夫人的乳娘,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又聋又哑的钱嬷嬷。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起疑,周夫人对外的说辞是恐小姐身上的病气传染别人,不准太多人服侍。
周瑾就在屋子里整日看看书,不停地模仿着周云生前的样子,从语气到神态到一颦一笑,都学到了十分模样。
周瑾知道自己再像三姐也终究不是三姐,陛下赐婚周云与幽王,这始终都是一个麻烦。这件事若是露馅了,那么他们周家就犯了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
之所以装得病病歪歪也是为了下一步打算。等到春暖花开,他的“病”一直不好,周家就得借故把她送回老家祖宅休养了。这样一直病着不好不坏的,也没法成亲。真的到了非要嫁的那一天,那就只能说病死了。
不知不觉到了四月,草木一新,燕子回巢,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上京城的人们都出去踏青。周家闭门谢客了这么久,到了春天也开始有了一点生机。
周广城夫妇的病好了,伤心也能藏得住,开始如常的生活。周夫人这些日子命人准备了许多东西,老家那边来信,要接三姑娘去养病。
周瑾临行前一晚,周广城夫妇叮嘱了他许多,他也叮嘱了父母许多,他告诉周广城有些事能推则推。现在时局稳定,陛下用不着周家,可陛下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将周家的兵权削弱,转而培养他信得过的人。
周广城问周瑾,如果主动把兵权交给陛下是不是一切就用担心了。周瑾也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否认了。他的想法是为了保周家,兵权是一定要交出去的,目前不是好时机。
周瑾想让周广城借着丧子之事慢慢地消磨意志,尽量表现得走不出这个心结,让他时不时地装个病,精神萎靡一点,慢慢地,等陛下不那么戒备,找个机会交出兵权,告老还乡得了。
周广城也同意这个想法,和周夫人商量了一下,让周瑾自此一走就不要再回上京了。
周瑾走的那天天气很好,他坐上马车静悄悄地从周府侧门走了,除了周广城夫妇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马车一路尽量走小路,绕了一点,不过还是很快出城了。
周瑾的老家在汾阳县的乡下,祖上有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有良田百亩,铺子十几间。
死过一次的周瑾重生后心境早就大有不同,少年的身体里装着一个老灵魂。他向往着乡下的生活,心里也担忧着上京城的父母。
周瑾掀开车轿帘,远远地看着上京城的城门,好像告别了一种宿命。马车在官道上飞速行驶,周瑾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有些困了,然后靠着车身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荡,周瑾头重重地磕了一下,人就醒了,马车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