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梅抿了抿嘴,她以往其实有想过,但想得不深,仅仅以为自己是进去陪诩儿过难关的,只要侍候好他就是,可她是写史的人家出身,也深知深宫内帏并不就是一滩死水,更不是人人皆相敬如宾,她进去了,绝计不是只一心侍候诩儿病愈那么简单。

    她有什么?她有诩儿,但诩儿首当其冲的就是活命,不能用他;她有诩儿视他若命的母亲太子妃,是以她一定要处好婆媳关系,还有,听闻皇后娘娘也是心疼她这个亲皇长孙的,至于太子……

    听闻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情深,太子对太子妃也敬重不已,但他还有其他五子三女,皆不是太子妃所出,听闻太子最喜欢的其实是那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美貌妾室,诩儿说起他这个父王来时看似尊重不已,但梅娘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淡漠,和他提起他父王时那厢眼神的错综复杂,绝计不是他们父子俩感情好的样子。

    她有的不多,深宫里佩梅唯一敢肯定她能依仗的唯有她婆母一人,至于她的娘家人佩家,佩梅转首接连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这是她选的路,她绝计不能拖累家里人。

    “梅娘?”佩夫人见女儿只顾看她们却不说话,皱着眉头叫了女儿一声,“祖母问你话呢。”

    “梅娘有想过。”

    “想清楚了?你有什么?”佩夫人比起婆母来更按捺不住两分,在女儿的话后就急切道:“你有想过,你进去了会遇到什么事?到时怎么解决?还有他若是真真出了事,到时候你应该要怎么做,你可知道了?”

    “好了,后面的她父亲会教她,”见儿媳妇急得捏住了孙女的手,她手上青筋毕现捏疼了女儿而不自知,老太太伸手过去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臂,示意她轻松,“前面的就让她慢慢想,一时答不上也不要紧,还有点时间,我们慢慢教。”

    佩夫人回过神来,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又抓着女儿的手臂把她的袖子撸了上来,果不其然,女儿白嫩的手臂被她掐出了红痕来。

    一时之间,只觉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佩夫人颓然放下女儿的手,在信任的婆母和她一手带大的女儿面前再也难掩她心中沮丧,凄然道:“我能教什么?我出身差,没娘教,嫁进佩家什么不懂,这些年懂的还是您教我的那些,我就是没本事,甚至连要给她搜罗什么贴身人进去都不晓得。”

    她娘家人还添乱,后娘还非要给她送人陪她家梅娘进宫,康氏真真是恨毒了她那个后娘,现在吃了其的心都有。

    “这有甚?我也不晓得,我们婆媳俩慢慢找,实在不行,明天我就把你几个大姑子小姑子找回来,一家人一起好好商量,我就不信了,我佩家的女人一大堆,还找不出几个聪明点的丫鬟娘子给梅娘进宫用。”老太太一见儿媳妇的丧气劲又上来了,知道这段时日的事情让儿媳妇忙坏了不说,心里更是不好过,连忙出声给她打气道:“办法绝对比困难多,你经过的难事那么多,什么时候真被难倒过了?可别说这话了啊,来,挺起胸来,我们还得给孩子做依靠呢。”

    佩夫人下意识按婆母的指令抬起了胸来,那满是郁结的心口果然舒服了一点,她朝婆母看去,咬了咬牙道:“娘,我这阵子想见一见太子妃。”

    她得为梅娘去打听一下,看女儿以后要侍候一生的婆母性情如何,但愿她女儿有她这样的福气,有个明明不是亲生的还愿意带着她帮助她的婆母。

    老太太不由看了她一眼,沉思了片刻,和好不容易提出个要求来的儿媳妇道:“行,这事我和你公爹去说。”

    “谢谢娘。”佩夫人闻言心底方才真正舒畅了,脸上也恢复了平日处变不惊端庄大方的原样,转头和佩梅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祖母的问话你仔细想一想,明早和我仔细说一说,我们不求你得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你长命百岁,无论在哪都能活得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