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鸦骑士有自己的思想吗?它原本只是电子恶魔,而我从来都没有在它身上感觉到思想,只有一点仿佛意识的灵光。◎,在和卡门融合之后,卡门的思想又有多少还残留在它的身上?此时面对的这具驱壳,究竟是伪装成一个傀儡,还是真的仅仅是一种位于主观之外的本能的映射?我认为它是“高川”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部分,其本身也同样代表着“高川”这个不完整的存在,我从心理上和生理上接受其存在的依据,但是,藏在这个驱壳之中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形态,却就如人无法完全了解自身,而感到好奇的那一部分。
正因为我无法完全了解自己,高川无法完全了解自己,人类无法完全了解自己,因此,漆黑的鸦骑士身上所具备的神秘性,对我来说并非是末日幻境中大而概之的神秘意义,也并非是“病毒”和“江”所赋予其的神秘意义,更在于高川那不为自己所知的神秘。
我想要剖析它,理解它,就如同人想要真正而彻底地明白自己,然而,仅仅就知识来说,我也十分清楚,自己并不具备从第三者的角度去剖析和理解它的能力。那么,倘若我要接受它,理解它,唯一的选择,就是亲自投入其中吧。
在这里战胜它和杀死它,没有任何意义,有谁能够彻底杀死自己所不了解的那一面呢?在诸多哲学和神秘学的讲述中,也有不少类似于我此时处境的故事,并且,里面也给出了不同的选择。然而,仅仅就故事而言,我一直都认为,那里面所提到的“战胜”和“杀死”仅仅是一种强行替代其做法的真实用意的词汇而已。
因此,我也一直认为,那些“战胜”和“杀死”的用语,本身正是体现了“自己无法真正理解自己。无法用最直白的话语,去剖析自己”的情况。
生生套用这些哲学和神秘学的词汇所表达的表面意义,其实就是一种毫无意义,乃至于是错误的做法。
所谓的战胜自己。从来都不是彻底否认自己所不明白的自己,也不可能真正割除自己所不明白的自己。
所以我扔掉了武器,解除这身乌鸦骑士的铠甲。
我想要直面这个高川,这个连高川自己也没有真正明白的自己的另一面。
正如我不认为在这里战胜它和杀死它是有意义的,所以。当我认可它的存在时,也不再认为自己会被它战胜和杀死。所谓的胜利和死亡,在此时的我看来,只是一个思想上的陷阱,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谁可以依靠这种强硬而直接的方式获得胜利的机会,我之前所观测到的相似,所产生的直觉,以及战斗中的僵持,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并不在于描述我和它之间的战斗力高下。也不在于衬托谁才是真正的高川,更不在于敌我之分。
我想,这个思想上的陷阱,本就是高川要重新合为一体所不可避免的难关。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该如何去解决,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我解除自身的武装,最开始也犹豫不决,如果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如果自己一下子就被对方杀死,那么。后继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呢?然而,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认为它就是高川的一部分,认为我和它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粗暴的胜负。这个念头一直扎根在心中,随着时间和交手不断茁壮成长。
所以,就彻底放下一切忧虑,放下一切的戒惧,让自己在最不安的时候,以最为安定的方式。投入到这一赌局中。
当我解除了所有武装的同时,这个意识态的世界也在飞速变幻,我没有对这个世界施加多余的力量。这一切变化就仿佛自然而然产生的,但又在我的感受中,似乎拥有着某种特殊的意味。我无法解读这种变化的背后,到底又有多少因由,也不打算去理解,因为,这本来就是愚笨的我在此时此刻所无法理解的。
我只是注视着漆黑的鸦骑士,观察着它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在这个看似无限庞大的意识态世界飞速变幻的时候,漆黑的鸦骑士却如同定格了一般,没有动静,也没有声息,就如同运动着的庞大背景中,那一个从来不动的中心点。
狂风呼啸,大地就在风中化作粉末,漫天的粉末迷糊了我的视野,又仿佛在运动中,构成一种宏观而复杂的体系。在连锁判定中,这个体系的运作是如此复杂,却又充满了一种弹性的美感,它上下左右拉伸,构成一张充满了复杂暗示意义的图案。很难说,这图案像是什么,但是,我所具备的神秘学知识中,都有着和其相近的图案,但是,这些图案放在眼前,也只是这一张宏观而繁琐的图案中的一部分。让我觉得的,所有神秘学中所勾勒出来的,表达那浩瀚而神秘的韵味,以及高深莫测的神性的图案,都是因为有人看到了眼前的画面,却无法整个复制下来,只能在事后截取一部分印象,才构成了不同神秘学知识中,那些充满了相似,藕断丝连,牵强附会的图案。
我仍旧站立着,脚下也充满了大地的实感,然而,大地其实已经消失了。在连锁判定中,我和漆黑的鸦骑士,其实是站在一张立体而宏伟的构图中,只是这个构图中极为渺小,却仿佛身处关键的一点。这张动态的图案不断延伸,给人一种永无止境,超越时空的伟岸。观测着它,心灵就会被某些东西塞满,又觉得它似乎在阐述自身的一切,也同时在阐述着外在的一切,仿佛只要能够理解它,那么,对天地万物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