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注入“高川”的篝火给人一种越来越沉重的感觉。我抬头看向血月,噩梦拉斯维加斯仿佛快要从月面上坠落。猛然间,我似乎听到了咆哮声,但我十分肯定,那绝对不是常识中的声音。它带有巨大的信息,这些信息仿佛让其充满了情绪。紧接着,从血月那边传来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无法看到切实的现象,就像是一时的错觉,但是,呆在另一边的铆钉等人也全都绷紧了身体。他们一直处于临战状态,注意力十分集中,而现在就更像是将这种状态再一次收缩凝聚起来。
他们也开始抬头,唯一什么都没有做的,就只有玛索一人。玛索仿佛空壳一样,仅仅是站在人群中,哪怕我看过去,她也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状态,我有点担心,尽管理智告诉我,其实我更应该担心自己,玛索已经不仅仅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玛索了,她也同时是末日幻境中的玛索,两者早已经以我所不明白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我猜测那是人格保存装置或精神统合装置的作用,不过,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也无法进行确认。
玛索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已经拥有比正常状态下的我更强大的力量,她可以保护自己,而她此时的状态,在我的想法中也并非坏事。尽管她站在了网络球的那一边,但我也认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无论玛索想做什么,亦或者做了什么,哪怕是让我的计划破产,我也打心底从来没有责怪她的想法。我只是担心她,希望她可以活得更好。只是,在末日幻境中。又有什么是最好的呢?一切都差劲极了。
我的注意力又转回到血月上。这颗巨大的球体正在膨胀,给人一种高度正在降低的错觉,它显得越来越沉重,就好似快要无法漂浮在空中。抬头看着它,就觉得仿佛是月亮坠落,随时都会砸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我已经见识过许多大场面。但是,眼前的景象仍旧散发出一股让人惊悚的压迫感,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
这种压迫感是极为不正常的,根本就不是眼前的景状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压力这么简单,这股深入内心的力量,就是一种“神秘”,因为若是正常的情况,哪怕真的是月球砸下来,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容。我仿佛听到心跳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整个至深之夜所遍及的大地和天空都在鼓动,还在拉扯着我的心脏,也按照相同的频率跳动。
我不由得想起聚集地中,产生异变后的礼拜堂,当时的那处地方,也让人不禁联想到心脏。在“神秘”的世界里,不存在孤立的神秘事件。哪怕当时会觉得是偶然的一起事件,在往后的遭遇中。也经常会感受到,和过去的某个事件有一种依稀的联系。倘若可以仔细观察每一次神秘事件中所出现的细节,就往往能够将之和其他的神秘事件连系起来,呈现出一副更深邃,也更为令人战栗的可能性。
聚集地的异变绝对不是孤立的,礼拜堂的变化。在当时让人难以捉摸,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也会仿佛揭开一层层面纱般,让人看到其背后的关联。
“要开始了!”铆钉那边的人大声喊道,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喊给谁听,但很显然,达到他那种程度的神秘专家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弥漫在山林间的灰雾一改平时漫无目的发散,绝望而疯狂的风推动它们朝同一个中心汇聚,站在山顶上俯瞰,就好似一条悬浮在半空的大河,形成了无数的支流,无论它们的源头是何处,最终都会汇聚到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已经被大火覆盖的聚集地,而在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从这个高度看去,燃烧的聚集地本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篝火。
遍地的磷火开始瓦解,在磷火中燃烧并异化而成的“高川”,伴随着磷火的瓦解,也逐一崩溃。它们就好似由极微小的微粒构成,而在失去了凝聚的力量后,被绝望而疯狂的风一吹,便如松散的沙子般崩溃。崩溃是如此迅速,几个呼吸间,从山顶到山脚列队而行的“高川”们已经失去形体,迅速消失在眼前,仿佛之前那庞大的队伍,不过是一种幻觉。
怪异在消失,磷火在消失,山林大地好似被刮去了一层,只剩下一片砂石裸露,毫无生气的荒野,以及在荒野上燃烧,形如篝火般的聚集地,再就是我们所在的山峰。哪怕是山峰,也同样在这种溃散中,失去了大量的山石,四面都只剩下险峻的悬崖。
地貌被彻底改变了。
而这宏伟得难以置信的变化,是在几个呼吸内就完成的。也只有如此可怕的变化,才让我更加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噩梦。哪怕自觉得自身有血有肉,有许多细节都呈现出物理性和实物性,但是,这里仍旧是一个噩梦。
之前那种从天空,从血月传来的蠢蠢欲动的感觉,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
风变得更大了,我甚至需要抓住锯齿大刀,也没有那种随时会被吹飞的感觉。对面的神秘专家们也大都抓住了外物,以此来稳固身体,他们看起来也相当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