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被朝堂与天子伤了又伤,乍一听说皇上围剿抱山阁,整颗心肠都好似被冻住了,李石入狱的消息又像根火线,把他毕生所求的念想全烧了个精光,两相结合,竟生出一种万念俱灰的错觉,这才产生了“鱼死网破”的念头——此刻被秋桀三言两语戳了脊梁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屁话。

    秋桀脖子上被盛鹤的剑割出一道血痕,在夜色与烛火的映照下,明艳得扎人眼,“这些且都先不说,你因为李子由意气用事,可他现在还在狱里,”

    秋桀的表情像是恨不能给林望山来一脚:“他孤家寡人在华京,妻儿都死尽了,活着就剩你一个好友值得惦念,你是不是非要死了,然后看着他疯了傻了,你才能瞑目了?”

    林潇——年近五十的抱山阁阁主,在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面前,忽然产生了一种被爹训的错觉,他咬了咬牙根,好半晌,沉声道:“可我们不愿当朝廷走狗。”

    “谁让你当了?有人说让你当了?”秋桀指着他鼻子:“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会……”

    秋桀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但闻一无比精准地在心里帮他接着道:我怎么会写了你这么个窝囊玩意儿!

    盛鹤目睹了秋桀用训孙子的语气把那位抱山阁阁主骂得服服帖帖,一边的眉毛高高扬起,特别想抚掌叹几句精彩,他热闹还没看够,忽然一个兵卫跑了上来,道:“阁主,不好了,山下忽然来了一队兵马,夜袭了我们的岗哨,此刻正在山脚叫嚣!”

    林潇一惊,红着眼扭过头,眉心越蹙越近,随即他对秋桀拱手弯下腰:“抱山阁……求先生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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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入远山近影里,如水一般晕染在天地间。

    抱山阁的山脚下,两方势力沉默地对峙着——从山腰往下,抱山阁兵卫们遍布林间山道,盛元泼与三千精兵在山前整装待发,篝火烧天。

    抱山阁阁主在徐总管与众侠客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兵卫们纷纷让道,林潇站立在众人之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盛元泼——这是秋桀特意交代的。

    秋大才子当时是这么说的:“那个盛元泼是个喘气把自己喘傻了的饭桶,你不用说话,他就会把自己交代个底掉的。”

    果不其然,盛元泼最先开了口,那位二皇子一路上不知道又跟谁置气了,一张口就阴恻恻的:“林潇!你抱山阁好大的能耐,挖矿倒卖、目无遵纪!你老子我今天来此,就是要剿了你们这帮山贼流寇,你们死到临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林潇听完这一段话,好似并不意外,“阁下说话不必拐弯,想做什么,直说吧。”

    盛元泼那小白脸眉心轻抬,没料想抱山阁对罪名供认不讳,连据理力争都没有,他道:“简单。首先,你们要把矿山拱手送上,以示诚心,然后,还要允许我朝派兵驻扎于此,挖矿开采,其三,我朝既然派兵驻扎,帮你们开矿,你们每年就必须向我朝捐赋税,一文不能少,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