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仙舟歪斜的时候,南宫翊和他妹子被人群挤到两边,南宫雨弦并未筑基,还没学会御剑术,幸好差点掉下去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此刻正挂在船板边沿,那救她的人他也认识,是棋谷的小师妹棉花团叶寻渺。
叶寻渺人不大,劲却不小,她一只手用力扒着块摇摇欲坠的船板,另一只手拉着下面的南宫雨弦,此刻涨红了脸,她的灵宝原是一卷画轴,主要作用是辅助治愈,没办法用它御术飞行,女修白鹭和南宫翊都蹲在上头焦急地看着她们俩,但那两人也不敢太过靠近,生怕再压一下那块板子就会直接翻下去。
墨清池把人送回去就急忙御剑飞向这边,谁料沿途又飞来一群拦路的小妖,他只得暂先对敌,船板又往下倾斜了几寸,叶寻渺单手颤抖着,咬牙坚持,南宫雨弦被她拉着往下看了一眼,黑沉沉翻滚的云层,风从脚底悬空荡过,飘飘悠悠,下面也飞着不少鸟妖,此刻睁着骇人的红眼珠子,看向她们目露不善。
她自小被家里人宠着惯着长大,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都有人摘给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生死?两人手心淌出汗水,又滑脱了一点,她忽然就想起了凛南城中自己那死于战祸的父母,目露惊恐,不知哪来的力气,另一只手突然伸上来狠扒住叶寻渺的腰。
棉花团子人小,本来就坚持得很困难,这时候又被她一拽,身体重重往下一跌,惨叫一声,她的手只有一点还死死扒在船板上,手背泛白手心都磨出了血,却还在兀自坚持。
“你做什么?”
“我不要死!要死你们去死!我要活着!哥!救我!拉我上去!我要活着!”
她竟是两手两脚用力攀在叶寻渺身上,试图借她当踏板爬上去,白鹭脸色一瞬煞白,南宫翊脸色也不好看,但生死关头却还是向自家妹妹伸出手,手与船板重合的地方一点点缩小,叶寻渺终于支撑不住,呜咽一声浑身颤抖,目光死灰一般的绝望,南宫雨弦毫不犹豫踏上她头顶,松手的瞬间,南宫翊一把捞住自家妹妹,却眼睁睁看着叶寻渺掉下去。
“不!寻渺!不要!”
白鹭嗓音嘶哑,就在这时,金麟剑光明灼如火冲散妖群,叶寻渺只觉急速的下坠被打断,她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惊愕看去是墨清池俊逸脸庞,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叶寻渺也是棋谷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师长前辈看她年纪小或多或少也会宠着些,只是教到正经道理规矩,都是十分严格的态度,天星棋谷与云溟仙宗同样生于乱世,自当把匡扶弱小,救人于危难为己任,怎会想到还有人恩将仇报,要踩着无辜人死,而自己活。
叶寻渺埋在墨清池怀里,细胳膊箍着他脖子,哭得委屈万分,头发乱七八糟,鼻涕眼泪蹭了一身,墨清池也没安慰过孩子,只能拍着她念叨两句不哭了没事了,他御剑落在甲板上,将这哭成花的人递还给白鹭,白鹭连忙抱过她心疼地哄了会儿,再细心给她看手上的伤。
团子抽抽搭搭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会想起来又拽着墨清池小声说了句谢谢,墨清池看她这样心里堵得慌,觑了旁边的南宫兄妹一眼,南宫雨弦方才也是惊魂未定,正窝在他哥怀里哭,南宫翊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仙船突然又是一动,众人惊呼,这回却不是妖王作怪,谢云殊在空中身形灵敏如鹤,左躲右闪,雪发衣袍随风舞起,携剑在夜色里穿梭,妖王几次想伸爪抓他,却都扑了个空被他躲掉,他将那九首妖鸟引到另一边,自己则一脚踏在刻了飞天凤凰的船头,才堪堪稳住仙船。
方才混乱,众人也没工夫关注头顶上的他们,这时却见那九首妖鸟一直抓不到人,愤怒嚎叫一声,剩余的黑鸟闻声都向妖王飞去,一只只像回弦的箭只埋进那妖王撑开的翅膀里,只听得噗噗声响,眨眼间黑鸟们都不见了,妖王竟又大了一圈,墨清池心头一跳,方才他好像又听见一声那铃铛响,是从妖王身上传来的。
谢云殊的身体不适合久战,他看向那比方才大了将近一倍的巨大妖鸟,微凝眼眸,妖王被他彻底激怒,这回却只盯着他一个人,铺天黑翼之上忽然腾起暗色火焰,仔细看去,那里面竟然都是些疯狂挣扎着的人形影子,那些人表情痛苦万分,有哭喊的,有扭动的,还有些试图想要爬走却被无名力量粗暴扯回,那是月夜下永不超度的魂灵,它们被缚锁在陵妖的羽翼上,就像被拷在滚烫的油锅里,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