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桥然你给老子下来!你这还没娶亲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顾家四房的大少爷顾待今留着山羊胡,浓眉大眼,手里举着戒尺,身上银色钱币花纹的长袄子被门框刮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棉花,头冠的乌纱帽也歪歪扭扭戴在头上。
踩在桌子上的二少爷顾桥然今年刚十六岁,嬉皮笑脸地跟大哥躲猫猫,戒尺一下都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反倒把大哥气得半死:“凭什么下去?爷想上桌就上桌,想上梁就上梁,爹都没说什么,大哥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些?”
说罢,顾桥然余光瞅见父亲踏进偏亭,立马跳下桌子,身手矫捷地蹿去父亲身后,先一步告状说:“父亲,大哥要打死我,救命啊!我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以后就不能孝敬爹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你、你满口胡话!今日为兄干脆就打死你,让你胡言乱语,小小年纪,还搞大了丫头的肚子,你说你,要我怎么跟尉迟家的小姐交代?你这是要让我们顾家丢天大的脸面,以后谁家正经的小姐还敢入咱们顾家的门?”顾待今的山羊胡抖了又抖,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将手中的戒尺砸过去!
戒尺在空中抛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四老爷顾逸辛的头上:“哎哟!”
“爹!”失手的山羊胡顾待今一下子愣住。
机灵的顾桥然立马站出来,护着父亲,说:“爹,你没事吧?大哥你也太胡来了,爹日日夜夜在外辛劳,天亮才回家来,一夜没睡,你看看,眼下一片青黑,你居然还打了爹,这是想造反吗?!”
四房家的大少爷顾待今张了张嘴,什么辩解的话都一时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想的是弟弟这张嘴叭叭叭的,实在是太厉害了,黑白颠倒根本不在话下。
他们的爹是个什么东西,整个扬州城都晓得。什么日日夜夜的辛劳,是日日夜夜的□□还差不多!
家里十几个小妾也就罢了,外面还养了好些个红粉知己,香的、臭的、良家子、□□、寡妇、什么人都能爬,名声早就臭得没边儿了,只不过没人到他们将军府跟前来说罢了。
早年间还因为这些风流事,死过个良家妇,要不是扬州刺史帮忙遮掩了一番,人家往衙门一告,死了人的事情一闹开,判父亲一星半点儿的过失罪,那他日后科考的档案上,可就留下了污点,考官要如何看他?如何让他过关?
顾待今十五岁下场考试,考学十年,屡试未第,这当中,他觉着绝不是他一个人有问题,肯定有家里拖累的缘故。那些考官都是清高的饱学之士啊,可能即便看他学问过关,却觉得他人品同父亲一样,所以才无缘功名。
顾待今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憋屈,却又不敢说半点儿父亲的罪过,毕竟做子女的,从来都没有责备父母的道理,不然就是不孝。
顾待今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趴在地上掩面呜咽。
二少爷顾桥然见状,愣了愣,无奈笑道:“大哥,你哭什么啊?从前只是落榜才哭,今日你打我,该我哭才是。”
被大儿子这一嚎同样嚎傻了的四老爷也是一怔,忙忙无辜道:“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快别哭丧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