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垂着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笑着说:“吃几副驱寒的补药便可以了,小孩子身子弱,是药总有三分毒,少吃为好,现下先紧着不要伤了风寒,过几日老夫再来复诊。”
大人们说过话,开了药方,顾珠就听爹爹喊郭管事送大夫回去,好不容易暖房里就只剩下他同爹爹两人了,顾珠才脑袋里渐渐想起些事情,一面抱着大饼爹的水桶腰,晃着小短腿,一面仰着脑袋,像只奶猫似的望着大饼爹,说:“爹,我饿了。”
顾劲臣一边伸手去拍着顾珠小朋友的后背,一边点了点头,道:“晓得,让小厨房现在上你喜欢的瘦肉粥好不好?太油腻的可不能吃。”
顾珠乖乖点点头,什么都好。虽然从前那富贵腐败的日子,能一天干八顿,但现在也不能再挑挑拣拣了,甚至恐怕还要节衣缩食:“好,以后、以后我们也节约些吧。”
顾劲臣让屋子里的大丫头出去跟外面等候的兄嫂们说一句请回,又叫小厨房的暖胃粥还有清爽的甜腌萝卜都摆上罗汉床,最后散了周围伺候的下人,自个儿抱着顾珠小朋友坐在他盘起的腿上,端着小碗给小家伙喂饭。
顾珠对此习以为常,靠在爹爹的胸膛就一会儿捏捏爹爹的袖子,一会儿伸手去捏甜腌萝卜吃,萝卜长得跟上辈子不太一样,小小的一根,细长细长的,他吃的这种腌萝卜大抵是小厨房的厨子精心准备过的小菜,端上来是很精致的一小碟子,每根萝卜都只取其中心那一点点来吃,还雕了精致的形状,全是鲤鱼的模样。
顾珠一口一个,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到一半,听见爹爹问他:“怎么说要节约呢?”
顾珠卷长的睫毛颤了颤,约莫十秒后才把嘴里的饭饭咽下去,嘴角沾着一粒米,回头求证似的对爹爹坦白说:“我听说家里欠了舅舅好多钱,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去,所以以后还是节约一点好了。”
顾家五爷眉目虽是长在一张圆脸上,却能清楚的让人瞧出眉宇里的英气,听见家中小家伙如此说,第一时间先是笑,随后才好似套话一般问:“谁跟你说这些的乱七八糟的?”
顾珠咬了咬下唇,干脆道:“谢崇风。”
顾珠说完,就听见大饼爹轻笑着否认:“那是他瞎说的,他不是我们顾家人,平日里也只是在外面南来北往的为朝廷办事,我们家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对了,他人呢?”顾劲臣只问谢崇风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总要找到才行,至于绑匪还有他家宝贝珠珠被掳走后都发生了什么,顾家五爷一概不问,不是不想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知道了,才好为他的珠珠出气。
“爹爹找到你的时候,就只看见你跟尉迟家的那小子一块儿晕在草堆上,四处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却不见任何一个人,那谢崇风是跑了?”顾劲臣像是好奇才问。
顾珠心里存着当妈的大秘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跟爹和盘托出。
顾劲臣见小家伙犹豫,十分熟练的便掐着嗓子,掩面扮委屈,学着那戏台子上的秦香莲就哭上了:“好哇,你这小东西,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你爹我说的?从前明明连尿床都跑来跟我说,现在倒好,出去一趟,就跟不要你老父亲了一样,你说,你想干嘛?”
顾珠晓得爹是假哭,却也听得出来话里的真心,一时心软,老老实实什么都交代了出去:“我只是怕我说了,爹爹不信。”
顾家五爷收拾自家小家伙那叫一个收放自如,听小家伙漏了口风,便收起方才的戏,正色道:“这世上谁说话爹爹我都可能不信,但珠珠你就算说天上住着鬼,地下住着神仙,爹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