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地任由她们打扮。
将到午时,云筠借口要和父母兄弟叙别,避过了杨于氏等人,亲自服侍病得口不能言的爹爹云秀才喝了药,又安抚叮嘱了母亲于氏几句,才悄悄叫了弟弟云柯到跟前,附耳嘱咐了几句。
云柯已经十二岁了,虽还不能主事,聪明劲儿是有的,听了姐姐的话,虽不明所以,但听说务必办妥否则会祸及姐姐,立刻就转身去了。
午时过半,新人上轿,云筠站起身来,把双手藏在宽大的喜服袖子下,拜别父母,上轿而去。
顾家和云家是前后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拐了两个弯的花轿就停在了顾家门外。
大黄氏做贼心虚,格外谨慎,麻利地赏了钱,打发走了号手、轿夫们,就让喜婆立刻请云筠下轿进门。
杨于氏早得了大黄氏的好处银子,知道迟一刻都会生出变数,立刻上前,狗腿地掀了轿帘亲自来搀云筠。
谁知刚把胳膊伸到轿里去,还没碰到云筠,眼前突地红袖一扬,杨于氏就立刻惨嚎出声,像被箭矢钉了爪的野狗一般,疼得跳起了脚,转着圈子直抽气,还没蹦哒几下,后腿窝子又被轿杠绊了一下,直接大头冲下,重重磕在了黄泥地上。
变故突生,站在后面的两个喜婆不明所以,一阵慌乱,大呼小叫着忙来搀扶。
待到杨于氏被扶起来时,已是头发蓬乱,一脸黄土,两管黑红鼻血和着黄泥,和那原本就抹得血红的嘴唇子直接糊成了一堆,说不出是到底是更吓人还是更恶心人了。
几个围着花轿看热闹的毛孩子立刻一阵哄笑,尖叫着你推我搡,当看了一场猴戏般兴奋。
杨于氏却顾不上抹鼻血和周遭的哄笑,发了疯似的一蹦三尺高,跳着直抖筛身上的衣服,把袖子又撸又甩,露出一截干黄少肉的胳膊来,左看右看,吸溜着凉气连连转圈,一叠声乱嚎:“有蝎子,有蝎子,可蜇死我了……”
那杨于氏今日是主媒,特地穿得鲜亮,身上的衣服大红大绿,头上还簪了两朵艳俗的大红绒花,此刻全身裹了黄尘,抖起来简直呼啦乱颤、黄烟迷眼,比那神台上疯癫若狂的跳神婆子也不遑多让。
孩童们又是一阵哄笑,连轿内的云筠也忍不住抿嘴偷乐。
方才那出其不意扎了杨于氏个“麻杆乱抖”的蝎子——锥针,还紧紧握在少女粉嫩的手心里呢。
重活一世,云筠知道,此刻那等在顾家的,不是自己那玉树临风、对她千宠万爱的夫君顾璘,而是那无耻龌龊、对自己觊觎已久的顾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