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肃的大殿中,冷而寂,只有钟意之和董以衡二人。

    董以衡坐在案边,继续埋首批阅奏折。钟意之被赐坐在一侧的交椅上,等待着陆麟。

    殿中唯闻他翻开奏折、朱笔批复奏折的声音,一下下的落在钟意之的心湖上,如是雨滴,惊起圈圈涟漪。怪异的沉默中,她不由自主的轻悄悄地看向他,他的神情专注,眼中只有他要批复的奏折。

    她欣慰他勤于国政,欣慰他在意百姓的生计。

    求而不得女子就在眼前,董以衡想要多看她几眼,但要极力克制着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在奏折上,不能再流露情愫。

    奏折上的国事过于琐碎,调零的国势景象渐渐清晰,他继承的是残衰不堪的天下,内忧外患。举国的兵权在钟家,朝堂的权力在陆家,两家如同临空的日月一般,他身为皇上所持有的皇权,虽然高高在上,但还是在日月的照耀下。

    他仔细批复堆积的奏折,当他批复到一份奏折时胸腔一痛,是礼部官员奏请的奏折,事关钟意之的嫁妆,按照公主的规格罗列了长长的嫁妆清单。他的眼神黯淡,她终是要嫁给陆麟。

    胸腔很痛,他执笔的手在痛苦的发颤,难以批复,但又不能不批复,一声沉重的无奈自他的鼻音呼出。

    听到了他发出的声音,钟意之偏首望向他,只见他眉头紧皱,面上笼着一层阴霾,俨然是在为不悦之事而苦恼。

    是何苦恼之事使他如此不悦?钟意之探究的打量他,忽想起许久不见他悠然自在的开心颜,往返徽州的途中,他常常笑容满面,何其的无忧无虑,如今时过境迁。

    董以衡注目着嫁妆清单,又是重重的呼了口气,倘若这是她嫁给他的嫁妆,他定当欢喜的捧到她面前,让她一一过目,由她做主。此刻,他只能独自伤怀。往后余生,他要遵守跪在太庙中向列祖列宗和父皇的起誓:克制自己,不再对钟意之有荒谬的念头,不与她纠缠,不强求她,隐藏起对她的喜欢,彼此只有君臣关系,再无其它情愫。

    他颤抖的提笔,在奏折上沉痛的写下二字:准奏。

    一笔一画都沉痛,犹如之前所写的:今后多保重。

    朱批的字迹未干,他就迅速的合上奏折,一眼不愿再多看。当他把批复好的奏折摞在一旁时,忽然感觉到她的目光。

    董以衡情不自禁的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目光里不似以往的冷清漠然,而是带有揣测。自他登基之后,他太熟悉这种揣测的眼神,她在揣测他?

    四目相对,钟意之的心竟怦动雀跃,发现他的眼神很平常,平常的近乎冰冷,不似以前那般眼中有温暖愉快的柔光,她一时慌乱,忙不迭的收起目光,侧身望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