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正自混混沌沌地走着,忽听前方有人喊道:“我看你这毒物哪儿逃,今天非抓到你不可!”声音稚嫩清脆,说话的显然是个孩童。张果听了好奇心顿起,想欲探究竟,大步向前走去。跨出十余丈远,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左手单抱着一个硕大的红漆葫芦,只他身材较小,大葫芦挡住了他整个上半身,一条青色长衫上大大小小地有十余个破洞,只见他正在会神地面对着一条三尺来长的全身乌色的花斑毒蛇在百般挑逗。但见那蛇游过触及到的草木,立时变得焦黄枯萎,不时有一股腥臭恶心的味道传来,一看便知这是一条剧毒之物。
那蛇感到危险,将头调转欲要逃走,这少年早看准了它逃走的方向,将身一跃,又到了那蛇的前头,身法甚是轻捷灵巧。那蛇见已没有退路可逃,频吐舌信,做出格杀的姿势。但这少年却是丝毫不惧,一动不动,仍是三肢着地撑着身体,左手抱着大红漆葫芦。
这样僵持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双方均是一动不动,全神的注视着对方。忽地那蛇将头抬起,略微后翘,吐出舌信,发出“嗞嗞”响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蓦地,那蛇张开血口,将头疾速探出,对准了那少年的头部袭来。张果在一旁见了不由的吓了一跳,几乎要惊叫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少年将身体向右微挪一下,那蛇见一袭落空,不敢再轻举妄动,仍是趴在原地探起头一动不动。张果心中扑通扑通直跳,着实为这少年捏了一把汗。那少年却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有畏惧之状,身躯不停的幌动,时而左右,时而前后,好让这蛇一时无法判清自己的去向。
这时,这一人一蛇又成僵持之状,双方相互凝视对方,只有谁先动露出了空隙,那另一方便会趁虚而入一招制敌与死地。
僵持片刻,这少年猛地跃起,伸出右手抓向蛇的七寸之处。不料这蛇灵敏异常,将头一转,回过身来,张开嘴露出两颗尖细的牙齿来,只待他送手过来。那少年见此心中一凛,急忙将手缩回,空中一个翻身平稳落地,仍是三肢撑地,单手抱着大红漆葫芦。
张果在一旁不由地对这少年迅捷的身手暗暗称赞。
那少年将身半卧,右手时不时地向那蛇面前摆动,想要吸引着毒蛇的目光。可那蛇却是视而不见,只注视这少年的目光。他们相距数尺,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片刻也不放松。
忽地这少年再次跃起,直冲那蛇而去,右手在空中从侧面疾速抓了过去。那蛇却不理会他的这一抓,也纵身跃起,张开血嘴露出獠牙直扑少年面门过去。张果吓得一身冷汗,惊慌叫道:“小心!”那少年右手疾忙缩回,将大葫芦的盖子打开。双腿一翘,头下脚上举着大葫芦,葫芦嘴正对着向他疾速袭来的毒蛇。那毒蛇身在半空无法变势,一头扎进了大红葫芦里。少年迅速将盖子盖上,面带喜悦,自言道:“待我将这泡好的麒麟酒送给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
张果见这少年用右手一招虚抓之势引蛇上当,然后再回手打开葫芦,装蛇,盖盖子,在瞬间一气呵成,身法矫捷利落,当真是钦佩万分,对他的这一身胆气更是叹服不已,不由叫出声来,道:“好一条诱敌之计。”走向前说道:“小兄弟好俊的手法!”
那少年将葫芦的盖子盖好双手抱起,微笑道:“这位大哥哥过赞了,我这捕蛇之技也是跟山下的村民学来的,不值夸耀。”张果奇道:“难道这里的山民还有这般的技巧?”
那少年道:“这里的山民人人都是捕蛇高手,我这捕蛇技法就是跟一位姓蒋的大叔学来的。这条花斑乌蛇毒性极强,这里的人又叫它黑麒麟,却是泡酒的绝佳之物。”
张果在衡山二十来年从未理会过林丛中的蛇虫鼠蚁之类,更不知这毒蛇还可用来泡酒,问道:“那此处山民也和你一样捕蛇来泡酒么?”
少年摇头道:“不是,他们捕蛇是为了上交官府抵以苛捐重赋。”那少年叹口气又道:“当今朝廷昏庸无道,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的人为了交官税卖儿卖女,有些人交不起官税,只好背井离乡,露骨异地。还好这一带的乌蛇是一种极珍贵的药材,但是乌蛇极其稀有,朝廷为了征收这种罕见珍药,允诺民间百姓可以以一条蛇来抵半年的税赋。但这乌蛇毒性极强,被咬之后无药可医,因此这里的山民有好的都被毒蛇咬死了。”
兴龙教自甘露之变以来很少与外界来往,而这衡山又被划为皇家山林,寻常百姓自是上不得山。因此张果对山下的民生百态都不甚了解,而这山下百姓更不知衡山上驻有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兴龙教。他在山上之时每日遵循的教训就是忠于君主,效忠朝廷,这时他猛然听到老百姓在当今朝廷的治下是这般的辛酸艰苦,一时却也不敢相信。
那少年说道:“一个月前,山下的一位秦老汉因为交不上诸多繁琐沉重的赋税,就吊死在这衡山脚下。”张果问道:“交不上赋税难道就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