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里的山路并不遥远,秦道又宽大,屈遂、昌文君一行第二日下午就到了城阳。此时城阳再无前日的欢欣,内外一片缟素,还未入城便听到城内有人恸哭。屈遂重重叹息一记,脸上一片麻木,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大王真的薨了。
“禀上将军、各位将军:陈郢未闻战事,外城、王城城头皆见秦魏军旗士卒,不见我军军旗士卒。城外有不少敌卒在掘坟,大埋尸骸……”不过两昼夜功夫,项城城外的秦魏大军便匆匆退走,早前的营地空荡荡一片,似乎这里从未发生过战事。
听闻陈郢城破、大王薨落,前日项燕便火急火燎率军赶至此处。他不相信大王薨落是真的,昨日派出数艘大翼前往陈郢探查,没想到陈郢确无战事,内城城头皆是敌旗、敌卒。
“我弗信!”淖信大喊道,他是公族之将,今日刚刚抵达项县。“我不信大王薨落!请上将军即可发兵至陈郢。便是大王薨了,也要夺回王体。”
“然也,请上将军速速发兵至陈,早日夺回陈郢。”同为公族之将的景龟也道。
“大王不会薨落!”精卒之将邓遂声哀。“秦人必是见我大军将至,以计惑我也。”
“请上将军速速发兵至陈,勿再延误。”一干将领见项燕并不表态,当即齐声相揖。
“我曾闻之,秦军此次伐楚,只为大王一人。若非大王已薨,秦军怎会退兵?”沉默中的项燕终于开口,他想起了昔日阳文君之言。“首级或有假,然城阳、项城秦军退兵不假,舟师所见王城敌旗不假。”说到此他又拿出一份讯文:“送蔳公主嫁入秦国的屈大夫已至城阳,其飞讯至郢都言:秦王此时已至稷邑,又遣左丞相昌文君入郢吊唁,还说待我楚国新王即位,当与新王会盟于稷邑,并将稷邑作为蔳公主聘礼赠予我国……”
“与秦之战,不死不休!”淖信大愤,他是年轻人,最为激烈。“我楚国不与秦寇会盟!”
“会盟与否,全在朝廷,岂由我等定夺?”项燕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往下说:“秦王言,因为魏国相邦子季阻挠,二十万秦军过几日方才退兵,楚魏之战,秦国只会坐视。”
“上将军要等秦人退兵方攻陈郢?”景龟年纪比项燕还大,他只是一族之长,并不善战。
“我军十五万,敌军四十万。”郢师之将管由插言道,“秦人既要退兵,何不等秦人退兵之后再与魏人战,此当万无一失也。”
“大王若何?”邓遂瞪着管由,牙缝里只吐出这四个字。
“大王已薨!”管由大声道,他不但对邓遂高喊,还对其余将领高喊。“若非大王已薨,秦人岂会退走?项县誉士也亲眼看过首级,确是大王无疑。上将军又遣舟师前往陈郢,陈郢未见战事,王城城头全是敌旗,大王已然薨落……”
整个中廷都是管由的声音,事实已无可驳斥。若说一切是计,那王城城头之敌军军旗乃舟师士卒亲眼所见,王城既已陷落,大王岂能独存?
管由说着说着,莫名其妙便流下了眼泪,他抹泪道:“我军势弱,尚不能独对秦军,唯有全军皆着钜甲、皆持钜矛,方可与秦人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