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碣石港进入赵国,再从令支塞出塞,沿着滦河北上,可以行至后世的承德,承德往西边便是草原。只是这条路比起从雁门或者云中出塞要远,赶赴咸阳的时间要晚一、两天。然而除了这个选择,众人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至于赶至咸阳后如何找到芈女公子,如何带其出咸阳,那就只能靠逯杲和陆蟜了。逯杲曾经说起过这个办法——在他草拟的计划,一个补充的计划就是靠他与陆蟜将芈玹带出咸阳城,不过这需要有人在城外的一处食肆与他先取得联络。而且他也无法百分百保证此计可行,所以最稳妥的是找知彼司。
项超和其他人根本没看那个计划,认为到了咸阳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熊悍的加入加重了诸人的盲目,激动万分的众人很快将妫景、弃疾踵裹等人拉上三足金乌号。
出濡须水后,三足金乌号顺江直下,虽然朱方港进行了最后一次拦截,但长江几十里宽的江面注定这次拦截是失败的。猛烈的北风下,即便十多艘大翼战舟射出的弩箭死死钉住了舟舷板,人的力量仍然不能与大自然相提并论。迟滞三足金乌号还不到半刻钟,这些往后拼命划桨的大翼战舟就被挂出翼帆的三足金乌号拖向了大海,逼得战舟上的舟吏砍断丝绳,遥看着三足金乌号随风而去,只留下一片帆影。
拦截失败的消息传到了郢都,趁着秋日最后的夕阳,要求赵国拦住这些人的飞讯从郢都发向了湶州和番吾。湶州港是熊荆的食邑,当日就做好了扣押三足金乌号的准备,只要它停靠湶州港;发向番吾的飞讯当日没有送到李牧手上,在第二日上午才转至邯郸——此时秦军进攻在即,李牧正在相邦府求见春平侯赵粱。
明堂幽暗,李牧与赵粱独对商议战事。此时数千赵军已经出塞,按行程算,最迟二十天就能到焉氏塞,然而准允赵军入秦的命令一直没有下达。因此李牧的平静神色中透露出一丝焦灼,更有一些不满。“今秦人聚重兵于晋阳,晋阳城外粟米藁刍堆积如山,秦军必将伐我。再不传令,大雪将至。”。
“秦人尚未伐我,不可入秦。”赵粱还是几个月前的态度:秦人如果没有先进攻赵国,赵军不得入秦。
“十日!最多十日!”李牧咬了咬牙。飞讯可以通到九原郡,从九原传递入秦命令至焉氏塞外,大约需要十天。“超出十日,我军不入秦,楚军亦将入秦。”
“楚军入秦便由楚军入秦。”赵粱无所谓的道。一小支楚军奉楚王之令,入秦只为了接一女子,故而两军同行、齐头并进,以免彼此打草惊蛇。赵军因为没有命令需要等待,楚军为了在秦王婚期前赶至咸***本不会在焉氏塞外多做等待。
“任由楚军入秦,我军再入咸阳已迟!”李牧牙齿似乎要咬碎。楚军如果入秦,那么整个击秦计划将彻底失败。楚军人是不多,可任由他们在咸阳大闹一通,必然不能击杀秦王。
“子游当知,今日我赵国如何?”赵粱言语悲切。李牧在意击秦计划是否成功,赵粱却要力保整个赵国不失。“今我赵国道有饿殍,野有遗骨,百姓卖妻鬻女,易子而食。我能不战便不战,能议和则议和,能缓一月便是一月,能缓一年便是一年。”
邯郸繁华依旧,歌舞升平,邯郸城外如何赵粱心中自然有数。今年大旱,除了河水可灌的上田,其余田亩大多绝收。楚齐魏三国运粮不歇,可在怎么运也就只有一千多万石,加上可灌溉田亩的收成,收粟不及正常年份所食粟米的三分之一。现在整个赵国有一半以上的人挨饿,真要打仗挨饿的人将更多。
“赵国大旱,秦人会予我喘息?!”李牧不可置信的看着赵粱,连连摇头。“秦人必趁我大旱而举国伐我。聚于晋阳之秦军逾四十万,不是本月,便是下月,其当东出井陉塞……”
赵粱为何严令赵军不得入秦,除了担心外交上的孤立,另一个原因李牧也清楚,就是希望秦赵两国不战,秦楚之间再战。以一个赵国人的立场,李牧对此并不反对,只是现实已经证明,秦国无意伐楚,秦王自始至终都是想灭赵。
李牧务实,赵粱却偏执的认为事情必然会有转机——前日他算了一卦,卦象被巫师释为大吉。
“禀大将军!”堂外有人大声揖告,是一个飞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