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且说皇族绝情寡恩,北元帝傅远山未登得大宝之前,足足有兄弟一十六人,及至日后他铁血手段清除异己,十数位同姓藩王皆被翦除,唯有与傅远山交情亲厚的东静王和安怀王得以保全。
从傅远山登基至今足足半个甲子,东静王已然病逝,安怀王便成了北元帝在世的唯一手足。
傅远山前半生作恶多端冷血无情,临到老时黄土埋了半截忽又感念手足情深,竟是大发善心地将九弟安怀王从封地肃阳召回了京城。
安怀王年轻时亦是谨小慎微,但过了这几十年太平日子他不免有些飘飘然,性随时变,老来桀骜,安怀王到了京城后更是大肆置办房产田地,且不说他纵容子孙跑马圈地欺压百姓,后来更是得意忘形到为了兴修园林而侵占皇庄。
安怀王近些年的罪状并不是秘密,朝中不乏义愤填膺之士匿名举报,但状子递了上去便如石沉大海,事关皇亲国戚陛下至亲,一个搞不好就是要丢官抄家掉脑袋的,这烫手案子近些年来被各司踢皮球一般推来推去,那是刑部不敢办,大理寺不敢接,御史台不敢提。
直到现下傅钧受皇命主管刑狱,安怀王的太平日子才算是到了头。
虽说是新官到任三把火,但傅钧从来就不是冲动冒进之人,不仅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无论是以己度人还是揣度上意,傅钧都不认为自己那个心胸狭隘冲动易怒的父皇还能忍得下他那个九皇弟。
所以这案子他不仅要放心大胆地办,还要办得利落干净,戕害兄弟翻脸无情的罪名他父皇既已不想再背,那假借他手又有何妨。
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就连根拔起,傅钧一出手就是动若雷霆,毕竟案子本身并没有难度,人证物证都摆在了明面上,独独缺的单是那一个面子够大敢动手的人罢了。
傅钧大刀阔斧,数罪并罚,竟下令将安怀王关进天牢下了大狱,连同王府子孙一并缉拿。此事一出不光朝廷一片哗然,民间更是炸开了锅,皇室秘闻最是茶余饭后的精彩谈资,谁知风平浪静这些年,忽来了一出侄子抓亲叔叔的好戏,当真热闹精彩,一时不知多少百姓鼓掌叫好。
且说当日官兵进府拿人之时,安怀王自是吓得两股战战瘫倒在地,他的长子傅峰却是带领家丁负隅顽抗,甚至打伤了不少士兵。但见他这个堂弟态度恶劣拒不认罪,傅钧是一点也不惯着,立时下令加派人手,将傅峰擒住后摁倒在地先打他五十军棍。
想来纨绔子弟平日所为不过走狗斗鸡,那傅峰更是在烟花柳巷里虚耗惯了的,五十棍还未打完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被拖进天牢的当日就发了高热,夜间里便咽了气。
到了第二日朝堂上,此事便被大皇子傅萧允拿捏住大做文章,他句句直指傅钧行事武断暴戾无情,说皇叔一家确实有罪,但此案尚未宣判,罪名未定,怎可动用私刑?认定傅钧此举实为草菅人命!
听完傅萧允的话,傅钧站在御阶之下忍不住嗤笑一声,他这个大哥平日里说话难得这般思路清晰,想来在上朝之前少不了专人指点。
傅钧转头瞥了傅萧允一眼,悠悠开口道:“大哥并未亲临现场,想来对那日情形不甚清楚。那傅峰胆大包天已是集结了众多家丁府兵,巍巍皇城,天子脚下,京畿起兵,罪同谋反,既为逆贼,便人人得而诛之。”说到此傅钧展颜一笑反唇相讥,“古语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既主掌刑狱,眼里便只见犯人,不分亲疏,法不容情,更遑论什么兄弟子侄的情谊,难道说大哥是想让我徇私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