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慎道:“等你做了掌门,慢慢就适应了。”云晓峰不就天性沉默寡言吗,回去还不是一样做了蓬莱掌门?
文苏却道:“昆仑掌门与其他宗门不同,乃是正道魁首,夜惊华的才干仅次于玉和妖君,我就算竭尽所能,也难以与他对抗,师弟,这个担子,你还得担着。”
元慎只能考虑剩下的几位长老,他们这一辈人,因风荀子在位时,为了东寻,将拔尖的打压地厉害,后来两界大战,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许多回了原来的山门,做到长老的不过寥寥几人,葛忽旸伤了体魄,法术上再难有什么建树,性子又莽撞,无论如何都不是做掌门的人选,申姜精通木系法术,痴迷岐黄之术,性子倒是稳重,元慎去找了申姜,可申姜也推辞了:“我实在难以担此重任,我专研木系法术,可远逊于仙农宗丛宗主,昆仑掌门人,怎能被一个中等宗门比下去,师弟,你不该找我的。”
元慎挑不出人,只能从弟子中来选,挑来挑去,发现最出众的,居然是他的亲弟子柳行溪,可柳行溪才拜入昆仑五年,尚且还没下山炼剑,如何能当掌门?
他不想再为所谓的天下大义负责,将柳行溪领到辇云闭关的洞府前,道:“师伯,这就是我选出的新任掌门人,万万拜托您教导他。”
柳行溪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成了新任掌门人,大惊失色:“师父,不可,您这是不要我这个徒弟了吗?”
辇云无情地拒绝了:“你捅出的篓子,自己收拾!”又耻笑他:“你还是如此不负责任。”
元慎被捏到了痛处,狼狈地离开了坤崚峰,他终于明白了辇云师伯口中的惩罚有多惨烈,公与私,难以兼顾,他多想因私废公一回,可事实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犯下的错,被几位长老合力隐瞒下来,只能捂在心底腐烂。
白日里,他要担起昆仑的担子,要培养弟子,入了夜,才是属于自己的时光,他往清云峰而去,在这里,他才能卸下伪装,一个人,喝着酒,麻痹着心底的痛苦,思念玉和,梦着她还在身边。
他在清云殿里找到了当年送她的夜明珠,皎洁圆明,浅浅粉光,只是明珠蒙尘,孤独地在榻旁与黑夜为伴,榻上的枕下,埋着条碧色的丝绦,那是她目盲后,他寻来的,彼时,他只当她是师长,又因心中敬慕,所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没想过男女有别,年轻的女师父和同样年轻的男弟子,本应该避嫌的。
不知情爱的年轻人,哪里会顾忌这些,他这些年,渐渐明白过来,她当年虽然老成,可未经历过情爱,他对她的种种,实在到了僭越的地步。
彼此都是情窦初开,不懂如何爱一个人,又因把德行二字看得太重,顾忌师徒身份,一个不敢大胆追逐,一个冷漠地回绝,所以硬生生错过了,如今阴阳两隔,永不能相见。
自从得知玉和的死因后,元慎再未修习过驻颜术,心爱的人都不在了,他似乎也死在了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年华老去便成为了一件好事。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多年,元慎终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柳行溪,传位当天,四方宗门来贺,他将自己的罪责一项一项当着天下宗门的面说了出来。
此时距离玉和死去已经三十年了,她生前那些令修界仇恨的、忌惮的、感恩的、敬服的事情,早已成了尘封的往事,修士们谈及这个人时,褒贬不一,她一生大起大落,最终还是祭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