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有一人多高,长得很密集,叶子十分锋利,陈元慎很难进去,索性使出轻功,掠过芦苇丛,往岛中心而去,落脚才发现自己踩在了烂泥里,这半岛本来就是江中沙石沉积而来,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地上到处都是水洼。
岛上芦苇生得密集,若是献祭,只怕会引燃芦苇,他用掌风劈出一方三尺之地,取出火折子,点燃香烛纸火,芦苇丛里那些孤魂野鬼感受到了香火气息,纷纷向他聚拢,他听见耳边鬼声呜咽,如泣如诉,不知为何,心里不由得悲伤无比,似乎自己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他感到了这些魂魄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和不能入土为安的痛苦。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心里不由得生出赴死的念头。
玉和见陈元慎迟迟不献上供饭,再用神识一查探,只觉他心里十分悲伤,竟然生出赴死的念头,暗道不好,指尖一动,捏了个诀进陈元慎脑海之间。
陈元慎觉得脑中突然阴霾消散,仿佛重见阳光一般,周身都暖上几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生出不好的念头来,他回头看向玉和,只见她依旧神情淡然似无所觉,可他觉得一定是先生帮了自己一把,不由得更加紧张,手心里出了些汗,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陈元慎奉上供饭,鬼魂得到祭祀,呜咽声渐止,享完供奉,慢慢散开了,陈元慎觉得心里的悲伤也烟消云散,祭祀完毕,陈元慎回了船上,道:“先生,弟子已经献祭完毕。”
玉和点了点头,不做评价,她心里思绪翻涌,这第二关考验的是弟子的胆量,陈元慎一个从没见过鬼魂之人,能去祭祀就已经算是通过了,他受到鬼魂干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知力强,察觉到了这些孤魂野鬼的悲怨,然而身上又没有法术,所以才险些迷失,这一关,算他通过还是不通过呢?
陈元慎见玉和神情冷淡,心里蓦地一紧,自责道:“弟子祭祀之时,感到悲痛欲绝,竟然被魂魄扰乱了心志,实在不该!”
玉和见他神色愧疚,不由得脱口而出:“你已经很好了!”话说出口,心里不免有些后悔,难道自己心里真的这么欣赏这个少年吗?说过的话不能收回,她只能顺着说道:“这一关考验的是胆量,你算是通过了。”
陈元慎听了这话,面露欣喜之色,道:“谢先生!”自己在芦苇荡里生出的念头一定是被先生发觉了,他谢的是即使自己被魂魄干扰了心志,先生依旧算自己通过,这算不算是一种袒护呢?
玉和道:“不必谢我,此一关,以完成祭祀,安慰亡灵算是通过。”
陈元慎感慨道:“白日里,我未开天眼,只觉得此处萧条荒凉,开了天眼,才感受到这些魂魄的悲伤情绪,可怜他们肉身早已烂在此处,再也无法为回到故乡。”
玉和听了,走进了船舱,取出笔,陈元慎见此,连忙碾墨,玉和提笔写下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
递给陈元慎,他接过来,细细品读一番,知道先生写下这些话是用来开导自己的。
玉和见他神色清明一片,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似乎还在感悟沉思的模样,她独自出了船舱,走到了岸边,捏了个诀,召唤这些魂魄前来,念了往生经,这些魂魄今日已经得到祭祀,再听了经文,周身悲戾之气散尽,纷纷得到度化。
陈元慎心中颇有所感,正想同玉和讲述一番,抬头一看,先生已经不在船上,他走到舱外,见先生立在岸边,正在给亡魂超度,心中对她更是崇敬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