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卿远酝酿了一会儿,务必让自己的表情达到淡定不失威严,威严中又夹杂几分慈爱,一边回头一边道:“今天吓着没有?不是为父说你,这种事你一个小孩家家的怎好往上凑?若不是你打发了刘产婆,又哪会这般波折?为父看你是被老夫人宠坏了,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沉稳都没有,委实任性……了……些……”
他对上的不是预想中区云渺愧疚受教的表情,而是区管家那长满了鱼尾纹偏还故作无辜的浑浊老眼。
区卿远拉长了脸,“二姑娘呢?”
“回老爷话,”知道自己此刻不招人待见,管家低下头小心回禀道,“二姑娘说自己进过产房染了血气,怕冲撞了老爷,先回朱榴苑梳洗一番。天色已晚,恐碍了老爷休息,若老爷同意,便明日再来聆听老爷教诲。”
事实上区云渺对区卿远的召唤理都未理,只顾着和颜妈妈抱怨什么“身上黏糊糊臭烘烘的恶心极了”“带着那一家子出去玩现在还有脸来训她”如此这般。
他作为一个体贴的管家,自然要照顾自家老爷敏感多思的心,只是稍加修饰而已。
区卿远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我等一会儿也无妨,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又不在,越早弄清楚越好。”他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做女儿的居然要为父等候,果真被宠坏了!”
而此时朱榴苑内——
“看姑娘先前在秋意苑的做派,原以为姑娘这些天因着又是赶路又是小病的,性子沉了也懂事了,没想到还是冲动得很。”
整个闺房都弥散着让人浑身松软的热气,区云渺靠在浴桶边上,仰着头,让红绡和颜妈妈舀水冲洗身体。
颜妈妈小心地将区云渺的头发一一捋顺,接着劝道:“别再和老爷闹别扭了。老爷他面硬心软,虽然对继夫人颇有情意,对先夫人也未曾全然抛在脑后,姑娘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都说这人呐,离得远了反倒美了,老爷其实心底一直挂念着姑娘。”
“芳姨娘的事,”颜妈妈顿了一会儿,“姑娘有些太过了,好在最后母子均安,姑娘没落下什么错处,老爷那儿即使有些微词,看在小少爷的份上也只有感激赞赏。只恐今日一事与姑娘名声有碍,回头我禀了老爷,让他发个话,把府里上下都好生敲打一番。”
区云渺只唔了一声,并未解释或反驳。
想来区卿远并府上其他人也如颜妈妈一般想她作为,为她贴上渴望父爱、善良大度、嘴硬心软等等标签。
颜妈妈见区云渺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得她心虚受教了,遂露出满意的微笑,颇有些感慨道:“姑娘到底是长大了,想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