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莠木齐秀,偏生陈白起注意到石径路道两旁却有哞轰牛马车停靠,不禁奇怪地问道领路书童“此处何以停了如此多的车?”
书童头不回,却理所当然道“自是上书院求学之士子与诸国贵人之车啊。”
“上山之路崎岖陡斜,牛、马之力何以能耐?”陈白起眸水深静,不解。
书童停步,回看了她一眼,俏皮一笑“累力而拽拖,岂非只有牛、马之力。”
这书童经这百年书院熏陶,其性已开智,自知哪些能说哪些不该说,因此他并没有直说出原因,但陈白起却也是听懂了。
这世上能够使力拽拖的,并非只有牲畜而已。
陈白起毋须闭上眼,便能够想象得到,一群着膊膀的苦力汉子,汗水淋淋咬牙狰狞地将这些牛马承载的“士子”与“贵人”是如何用粗砺绳索磨破双肩,将人给舒舒服服地拽扯上山的。
春秋年代的门阀贵族有着极尽奢侈的挥霍权。
书童将陈白起领至一片竹林前,远远望山麓全铺着竹,一层又一层的,不但分不出枝竹、枝干和枝叶,连山石、小径和小桥流水都看不到,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没了。
满山的翠竹,在风中摇曳,发出动听的声响,像是谁吹响了一支巨大的竹箫。
书童见陈白起怔神于竹林前,便躬身向她行礼,离去道“愿朗君于雅集能一展宏图。”
对于这吉祥福语,陈白起含笑还以一礼,等书童走后,她便觉有几分渴了,她闻竹林深处似有水声传来,便沿着竹林小径行去。
一穿过茂密竹林,阳光终于照进了竹林,稀稀散散的阳光却显得十分温和,而展开她面前的则是一副风流千古士人林立的泼墨般震撼的画面。
一条绢流的银白溪水两旁,成伙结伴的士子们穿着襕衫博衣宽带,有铺毡席擘阮弄弦的,有相互辨难的,有酒意熏熏泻意挥毫的……
不远处,一信风红瓦檐角凉亭矗立于水上,上面亦是人来人往徜徉,不少人举着一卷竹简激烈地相互谈论,隐约能听到——吾不以为然,吾以为……
陈白起微微睁目,呼吸放轻,刚一步踏入画中时,便将画中之人都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