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叹儿的脸色瞬息间来回变了好几次,终于慢慢地平息下来,阴沉如水,冷冷地说道:“刘妖官,你这雕虫小计,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我当然没有指望这么几句话就让你说出机密来。”刘玄看过来的双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让巫叹儿不由地一阵烦躁。
这妖人,年纪轻轻挣下偌大的名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不堪,活脱脱一个登徒子,白瞎了两浙百姓还赞他为青天大老爷,神目御史。
“不为那五百副铠甲,那你引我出来做甚?”巫叹儿压下心头的思绪,开口问道。
“我从那惠如口中得知妖教巢穴有数百人穿着朝廷经制的铠甲耀武扬威,便留了心思,遣人暗中去打探。找的是一位高人,只要有了钱,天上仙女的私密事都能给你问出来。不过一个多月,消息递了回来。”
“成德二十四年,迁安兵甲厂那五百套铠甲按后军都督府调配,发往漠北德宁军,更换旧铠甲。谁知刚到了德宁军,那里的提监就说,这批铠甲有问题,要退回迁安兵甲厂。刚到路上,德宁军又补了一份文书,说搞错了,这批铠甲没问题。后军都督府却不耐了,你不要自有人要,便转发陇右甘州祁连巡防营。谁知还没到那里,那边甘州发来了文书,说他们缺得是轻甲,这等重步甲根本用不上。”
“后军都督府无奈,在西安府武备库放了半年,又说要转给湖广镇抚五溪蛮的军士们用,可运到江夏时,战事已经完结了。于是又在当地武备库吃灰。就这样碾转了十几州,历时了两年多,这五百副铠甲终于飘没了,最后出现在洞源山妖教巢穴里,真是神奇了。”
“你这妖官,既然知道了底细,还如此这般,是故意戏耍本圣?”巫叹儿面带寒冰地说道。
“那五百副铠甲,幕后之人费尽了心思,转了这么多手才运到你们手里,肯定是没有留手尾。就算你亲口说出来那人的名字,我也无可奈何。一面之词而已,岂能撼动一王之尊?”
巫叹儿脸色更寒,只是冷冷地看着刘玄,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惠如和尚当年拜访洞源山,就是想拉拢你们父女,好遥相呼应,建立什么地上佛国。他在洞源山盘桓了两三月,却发现巫教主沉迷于异端邪说,蒙蔽了数万教众,也让自己走火入魔了。”
刘玄刚说到这里,对面那些忠诚教众们纷纷怒目相视,出言呵斥大骂,却被巫叹儿挥手制止了。
等到他们安静下来,刘玄继续说道:“惠如发现巫教主真的认为自己是佛陀转世,一心只关注普渡众人,超凡脱俗的大事,其余竟然一概不管了。教众们只得拥你巫叹儿居中主持,加上巫多宝、巫宝佛等人从中辅佐,这才将教中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杭州、诸暨两战后,你们的这些左相右帅,几乎被清扫一空。洞源山还能坚持,想必是因为巫叹儿你带着为数不多的心腹,在苦苦支撑着吧。”
听到这里,巫叹儿已经猜出刘玄的险恶用心,几乎咬碎了贝齿,如同刀绞一般的心里更是充满了悔恨。自己一心只想着如何扭转逆局,才冒险跳出包围圈,寻找合适的战机,在背后给官兵来上一击。原本想着去偷袭杭州,迫使官兵解围,却听到妖官刘玄只带着不多的护卫赶路,便改了主意。
在巫叹儿看来,妖官里最坏的就是这个刘玄。当初不堪一击的两浙官军,到了他手里居然从绵羊变成了一群猎狗。诸暨城下让巫金刚折戟的潘籍、樊春霆等人是他的部属,在杭州城外,更是亲率大军将圣兵主力一举打崩,然后全线溃败。现在又将洞源山围得死死的,就像是把一根绳索套在圣教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只要杀了刘玄这狗官,朝廷官兵的围困就会解除,数万官兵就会不战而溃。届时圣教之旗又会插遍两浙东南,建立一个白莲净土般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