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两宗教教首唤作巫春秋,自号春秋通明法王,下面封有上中下三界丞相,前后左右四方元帅,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丁将军,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校尉,部众大约十余万,青壮上万。巢穴在严州淳安以西,与徽州交界处的深山密林里。小僧进出那里数次,盘桓了数月,据我的观察,两宗教甚缺兵甲,只能斩木揭竿。”
“且两宗教虽然教规森严,但无人识兵,训练法度皆为儿戏。不过巫春秋有一支精锐,号为‘持灯营’,约有两千众,配有不知从哪里买的数百天朝制式兵甲,还有各处采办而来的铁锭化打的兵器,交由巫春秋之女巫叹儿率领…”
此时的惠如和尚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玄细细听完,还用笔记下。随后,又按照惠如和尚所言,将两浙某些人与海贼勾连诸多事情细节,一一写成供词,惠如和尚也老实签字画押。供词上关于浙西两宗教之事,却是一字不提。
刘玄大悦,备下好酒好菜,好生款待惠如和尚。还给他调了一间上层的船舱,有床榻被褥,桌椅书架,宽敞舒适多了,只是将舷窗封死,船板加固,门口严加把守而已。过了几日,船只逦迤过了山阴县,前面就是萧山。惠如和尚过了几天快活日子,脸色好了许多,甚至有余心做了两首汉诗和歌。
这天傍晚甚至呈上了一壶好酒,说是会稽山下有名的黄酒,刘御史特意买来,请惠如一饮。惠如和尚欣然饮尽,却是醉倒了。等他夜里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木床上,手脚皆被裹着棉布的宽牛皮绑住,上身和双腿也被同样四根牛皮固定住,脸上盖了一块棉布,折叠成一半,露出鼻子和眼睛,只是捂住了嘴。
刘玄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旁边有几人,面容皆是诡异。惠如拼命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他睁大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刘玄。
“你这秃驴,还想苟活在世上,真是痴心妄想。灵隐寺的证物已经取得,本官也过了目,确实合用。加上你签字画押的供词,足矣。所以送你一壶黄酒,算是为你饯行吧。“
惠如和尚躺在那里呜呜呀呀,刘玄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服?你这秃驴还敢不服?你们这些海贼,伤了我朝上万百姓的性命,坏了上千妇人的清白,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你的那些走狗爪牙论罪都该死,何况你这贼首!而且最坏的就是你这秃驴。你的那些倭寇杀了人,做了恶,到你这里得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可洗了罪孽,往生净土极乐。真是可悲可笑可愤!不知恶、不为善,与那两脚野兽何异?”
刘玄看到惠如呜呜呀呀地挣扎了一番,笑着说道:“骂我说话不算数?说你没在本朝做过官,不懂规矩,你还不服?在本朝做文官,第一紧要的就是诗词文章写得好,写得好就能涨名望,名望高了就能喷人,不,是弹劾人,名望越高,弹劾起来越见效。”
“第二紧要是说话不能算数。你看些文官奏章里,没事就写‘以死相报’。可真要出了什么事,不要说一死,就是伤半根手指头他也不愿意。所以在本朝做文官,必须要练就一样本事,当众时越辞严义正、理直气壮就越妙,过背后就让它随风飘散,各自安好吧。”
“什么?佛祖会惩罚我的?呵呵,本官不信佛,你家佛祖自管不到我。且你家佛祖果真如你宣扬的这般善恶不分,它要是敢来,老子把它的脑瓜子都捏爆了去。”
刘玄说完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似乎说得太多了,你也知道的太多了,绝留你不得。豫春,阿振,送这秃驴登他的极乐,坠我们的地狱。”
“好咧!”常豫春和韩振应了一声,一人伸手将折叠好的棉布展开,完全盖住了惠如和尚的脸面,包括眼鼻嘴都包在其中。韩振则提起一个大水壶,里面装满了河水,然后往前一倾,水从壶嘴里缓缓流出,淋落在棉布上,不一会就将这块棉布完全浸透了。
湿透了棉布贴着惠如和尚的脸,现出他的眼、鼻、嘴的轮廓,可以看出他在棉布下拼命地呼吸,就像一条躺在干涸泥塘里死命挣扎的鱼。他双手紧握成拳,双脚绷直,整个身子就像被鞭子抽打一般,从上到下打着摆子。
一壶水倒完,韩振却停住了,常豫春将棉布上半截翻下,折叠在惠如嘴巴上,露出他的眼睛和鼻子。他拼命地呼吸,鼻翼就跟起飞鸟儿的翅膀,扇动得只见残影了。鼻孔撑到最大,几乎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