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都说,车船店脚牙,无事也该杀,码头牙人们奔波往复,挣点儿说合买卖的润口银钱,却是素来屡遭白眼,遑论得到郑海珠这样好声好气地礼遇的。
自荐成功的秦牙人忙起身,冲着郑海珠作揖。
郑海珠也站起来:“你们先叙话,我带婢子出去走走。”
与董其昌祖孙会合的时辰还早,她决定未初再离开,没准真如秦牙人所说,能在京畿先领略一下左光斗左御史的风采。
不料沿着码头往南没走出几步,便见到不远处的稻田里一片骚动,几个人影扭打在一处。
很快,田埂那头,大队人马驰来,在晴空下卷起不小的烟尘。
男子的呼喝声,交杂着女子的嚎哭声,白昼里乍起的混乱阵仗,引得码头一带的商贾船客、脚夫伙计、乃至朝廷税吏们,都纷纷驻足观望。
那些叫嚣疾驰的骑士们,足有二十余人,仿佛狩猎的狼群般,分好几路,穿行践踏于金黄的稻田间。
坐骑瞧来都是高头大马,踩入田间沟渠毫无滞碍。
背上的凶悍主人们,很快就如鹰鹞捉兔般,抓起奔逃于田亩中的农人。
“天呐夫人,”花二颤着声音惊呼道,“那是官府来收租子吗?为何竟像鞑子来抢东西抢人?”
郑海珠敛容蹙眉,带着疑惑道:“不是乡县的税吏,税吏哪有个个骑得这样好的马。”
周遭有穿长衫的士子模样路人,也在彼此嘀咕:“瞧着竟像厂卫里的人,来抓种田的泥腿子做甚?”
说话间,烟尘迅速卷了过来,伴随农人们的咒骂喊叫,眼见着就要扫过船码头,向北边的城门去,运河边的一众纤夫和力夫,却抛了纤绳和货包,撒开脚丫子冲过来,要拦人拦马。
打头的骑士,一看眼前已成人墙,硬闯不得,速速朝后队抬手示意,同时又勒了好几下缰绳,才将马速放慢下来。
他瞪着一对豹眼,马鞭指向人墙:“朝廷拿人,你们也敢拦,不想活了都?给老子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