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摆足谱,纤夫与力夫中就跳出来三四个壮汉,毫无惧色,昂首问道:“老爷们是朝廷哪个衙门的?老乡们好端端在收稻子,他们犯了什么法?”
人墙边上,李大牛和牙人秦方已从茶馆里跑出来,寻到了郑海珠主仆。
郑海珠转过头,低声向秦方道请教:“秦先生,这些人,不像兵马司和巡捕营的吧?”
秦方惊诧自己的未来金主,一个女商,竟开口就分得清兵马司与巡捕营。
但她不认得眼前这些煞神,又给了自己表现见识的机会。
“奶奶请看,褐衣尖帽,他们是东厂的人。”
秦方话音刚落,只见马队中,一个身形高大、白领绣袍的网冠骑士,提缰而出。
……
魏忠贤,不,此时,他还叫魏进忠,沉着脸来到队伍前头。
若是寻常不识抬举的草芥,他魏大伴才不屑对话,让手下一顿鞭子抽个半死,看这些刁民哪个还敢做挡道的狗。
但魏进忠听清打抱不平者的口音后,同样来自河北的他,多了个心眼,恐怕这些纤夫力夫,暗地里都是白莲教的,与被招募来京畿种地的河北人只怕同为教友,才这般不惧天威地来阻拦。
魏进忠多少知道白莲教的厉害,也不想为了李选侍娘家的破事儿掀起过大的波澜,于是捻了捻唇边髭须,冷冷道:“好教几位壮士知晓,咱家逮去的这几个,并非良民,而是占了太子小爷皇庄的刁民,慈庆宫来赶了好几回,实在赶不走,这才只能来硬的,拿人进城说理去。”
“不,不是这样的!”
马队后跌跌撞撞跑上来一个健硕的农妇,头发纷乱,面颊有血,扯着嗓子向众人道:“咱们同乡几十口,都是被朝廷招募到京南来种地的,左老爷亲口分派的地,是朝廷的地,怎的就成了太子爷家的地了呢?”
“你个婆娘休要胡说,”魏进忠身后又拍马上来一个男子,不像东厂打手那样褐衣尖帽,神态却比魏进忠还倨傲,“通州码头以南那些地,都是皇庄的,我就是小爷的管庄。什么朝廷的地,朝廷难道是左光斗家里开的不成?”
这太子朱常洛的管庄,最是会看风向,自去岁起就分外巴结在东宫得宠的李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