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板车一前一后在坑坑洼洼地泥地里走着。正月里的雪化了一半，一半在地上成了一个又一个水坑。另一半挂在树梢还是冰棱。
“哐当”前面那辆车的车轱辘陷落在泥坑里，板车上的白布下抖出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来。
拉车的福爷赶紧回过身来，先将拿手放回白布之下絮絮叨叨念了几句经文，随后重重地叹口气道：“可怜勒，人都死了还要招这罪。下辈子投胎记得选个好人家。待会儿到了岗上，我给你把蒲草裹严实了。”
福爷就是宫里拉尸体的人。和福当然扯不上半点关系，叫这个就是图个吉祥。
福爷口中的岗就是乱葬岗。宫里的太监宫女如果死了能找着家人的就让人领回去。不能找着家人的，或者获罪的就只能扔乱葬岗了。
福爷对着后面的人说道：“你路上看着点，这里有个坑呢。别给人颠着了。”
“大爷我说让我走前面吧你还不信，你那车上的人都散的。我这辆上的是个中毒的，至少是个全的。”
“嘿！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让你注意着就注意着。说你多少次了还这般没规矩，说话的时候要客气一些。”
“大爷您说的我都懂，可这不也是实话吗？您说苦主不爱听，可也是事实啊。”年轻点的那个福爷对着板车抬了抬下巴：“苦主，您可听见了，再投胎的时候可得看准囖，不求个富贵，求平安吧！”
年老的福爷一巴掌打在年轻的福爷头上：“臭小子还说呢！还听见？！真要听见了先就跟你小子算算这一路颠她的账！”
年轻的福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诶，大爷，我听说这位苦主可不得了了。说宫里那场火就是她放的。”
“胡说什么呢！火要是她放的能留个全尸？你看着点路，少说话。前面就到了。”
两辆板车又前行了好长一段，终于转进了一片枣林里。两个人在枣林里着了一块空地挖了个坑。
年轻的福爷放下锄头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今儿真的只埋一个？”
年老的福爷点了点头。
年轻的福爷咕哝道：“这苦主是得罪了谁了？死了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