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很轻微，转瞬掩埋在厚实的积雪下。
行经处原是一片芦苇荡，暮冬时节，白雪皑皑，蒹葭枯死，泥泞深处，深埋数具尸骨。
浑浑天地间，到处只有一种苍茫萧索的气息。
天际，景星出。
车厢内，是一种死寂一般的沉默。神光轻垂羽睫，余光处，钟衍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冥思着什么。
在最初的诧异过后，神光就始终保持着一种缄默的姿态，既不流露出惶恐，也无意与钟衍交谈，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坐得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然而车内空间狭隘，再远也不过是方寸之间，年轻男子的气息如此鲜明，几乎是触手可及了。
他在想什么？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在神光的心头就被她皱着眉压了下去。
也不知道阿颉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阿葛、阿叶，叔父和阿兄又知道她和陛下的消息了么……这些念头一道冗杂地堆积在神光的心间，仿若千斤重石，令她有些呼吸不畅。
钟衍现下是决计不会杀了阿颉的。但做一个权臣的傀儡又比死好上多少呢？神光心中不免沉重。
昨夜太守府中袁初肮脏丑陋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神光面前。袁初吐出一口血水，对她高声道：“娘娘，难道你以为你就可以独善其身么？钟氏小儿恨的是我们所有的高门士族，所有！”
这句话就这样萦绕在神光的耳边，如何也无法驱散。神光并不为之感到恐惧，但心底生出的却是一种比恐惧复杂百千倍的情感。
马车忽然一阵颠簸，驾车的马夫很快控住骏马，钟衍却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钟衍淡淡地问道。
随行的士卒对钟衍极为恭敬，立刻道：“回禀将军，前头起了火光，兄弟们担心是氐人四散的余部屠村，已去查探。”
钟衍“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再度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