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走着,却听身后有人唤道:“两位少侠,权且留步!”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器宇不凡。前方说话的那位身着墨色长袍,面部红润,手中持握一把长剑。身旁站着一位黑脸大汉,看年纪二人相若,都在四十岁左右,身穿灰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牛筋铜眼带,头戴一条儒巾,手持一把折扇,一身文儒装扮却散发着一股英豪之气。霍蓝二人一看便知他们都是身怀武技之人,听言语口音又不似本地人,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二人。霍蓝同向二人抱拳见礼,霍存道:“敢问二人兄台唤住小弟所为何事?”
先前那汉子一笑,回礼道:“在下王仙芝。”说着伸手一指站在旁边的汉子“这位是黄巢,我二人方才听到街上众人在议论二位侠士的侠义之举,心中甚是敬佩,冒然相扰只想与二位少侠相识,交个朋友。”
王仙芝和黄巢向来以贩卖私盐为业,盐粮行业有关民生社稷稳定,向来都是被官府垄断买卖,贩私盐可是重罪。自安史之乱后朝廷吏治腐败,天灾不断,社会动荡盐价飙升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为了生活不得已纷纷冒险贩盐走私。后来官府严查重判贩卖私盐者,王仙芝和黄巢因常游走于江湖行侠仗义这其间结识了不少的江湖好汉,他们便将江湖上的盐商私贩与一些志同道合之士笼络在一起创建了盐帮以抵抗官府的侵扰。只是他们也不曾想到,当初只为生活而组织起来的小帮派,因为江湖豪杰义士的不断加入,竟然在几年间发展为江湖中颇负盛名的帮派。
霍存一听王仙芝、黄巢的名字,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铁臂苍龙’王帮主和人称‘文武军师’的‘追命索’黄巢黄军师。晚辈久闻两位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缘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他久闻王仙芝的侠名,知道王仙芝联合盐贩抵抗官兵,成立盐帮的故事。今日平生最为敬重的两人站在自己的跟前,一改先前“兄台”的称谓,唤作了“前辈”以示对二人的尊崇之心。
王仙芝哈哈一笑,道:“甚么前辈晚辈的,我二人只不过虚度春秋痴长几岁,你我今日有缘相识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如若两位兄弟不嫌弃,咱们以后便兄弟相称如何?”他这一将少侠改称为兄弟,立时显得随和亲切了许多。蓝采和与霍存亦是慷慨豪放之人,更何况是与崇拜已久的大英雄相交,拱手做个长揖,道:“两位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王、黄二人急忙弯腰伸手分别将二人半躬下的身子托起,道:“兄弟快快请起!”
霍存向霍彦威道:“还不快见过二位伯伯。”霍彦威上前学着义父的样子拱手做个长揖,拜道:“霍彦威见过两位伯伯,请受小侄一拜。”说罢伏在地上叩了三拜,丝毫没有胆怯之状。王黄二人对霍彦威甚是喜爱,连忙扶起,黄巢道:“我观此子相貌不凡,将来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几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时日头已近午时,霍存道:“前方有一家酒楼,那里的白干醇香四溢,清爽柔美,今日小弟做东咱们边饮边叙。”
蓝采和将方才从那军官身上窃取来的钱袋往霍存手上一拍,笑道:“无需大哥破费,还是让方才那军爷为咱们结账罢。”众人相对一视,想起方才惩治那军官的情形不免放声一笑。
众人一行沿着青石街往前走十几丈远,豁然出现一家高大敞亮的酒家,抬头一望,只见门庭匾额上写道“凤凰酒阁”四个红漆大字,字体笔势豪放,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霍存是本地人自是常来,只是他一介武夫不懂文墨,也观不出字的好坏来,蓝采和和王仙芝也都是稍通文墨的粗人也是不懂甚么文章字墨。黄巢却是一位落地秀才,学识渊博之人,看后不禁赞道:“好手笔,想不到这一寻常酒家却也写得出这样的珠玑墨宝。”三人看着这匾额虽也觉字体潇洒漂亮却不知宝在哪里。
众人抬步迈入店内,早已有酒保唱诺迎上,大家随意点了些本地小菜,霍存道:“酒家,将你这里最好的凝香玉露拿来。”酒保高唱一声而去,不多时便已将熟牛肉和几碟小菜和温好的两壶酒具已端了上来。
众人各起一杯,王仙芝不由赞道:“好酒!”向酒保问道:“这就叫做甚么名字?”那酒保道:“客官,您尝的这壶叫做‘凝香’,还不曾动的这壶叫做‘玉露’。”王仙芝道:“好酒,更是好名字!”黄巢心中好笑,暗道:“这凝香玉露只是对美酒琼浆一类的夸耀之词,却不想被这酒家用作了自家酒的名称。”只是这酒入口绵甜确实称得上“凝香玉露”,便不去计较这事。想起门庭所题之字,问道:“不知门口那副匾额是谁人所书?”酒保一挠头,笑道:“您这话可把小人给问住了,我刚来这里做活计的时候就有那副匾了,不过听掌柜的说这副匾有一百多年的光景了。”
黄巢还待再问,却见过来一人,灰布长袍,年纪在四旬开外,身段稍胖,见众人拱手见礼,向黄巢道:“在下一见这位先生儒雅装扮,料想必是一位文人秀才,一眼便看出鄙店门口上悬挂的匾额不同寻常之处。”言语之中甚是得意。那酒保道:“这位便是掌柜的了。”
黄巢见那掌柜得意洋洋的样子,嘲讽道:“那该不会是店主所书罢?”那掌柜的听出言外之意,却也不怒,道:“在下哪里有这个能耐,本店自我曾祖父开店以来已有一百多年。当年武林前辈仙侠李泌和酒仙诗人李白一同来到小店,对本店美酒那是赞不绝口,亲笔写下了这‘凤凰酒阁’四个字,并给店内藏酒赐名‘凝香’和‘玉露’,还题写了两句诗句,您看: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说着指向门口处的一根柱子。除却黄巢外,王、霍、蓝三人对那掌柜的话是深信不疑。黄巢饱读诗书,却知这两句诗是李白在朝为官时讽刺唐玄宗迷恋杨贵妃所作,将杨贵妃比喻成汉朝的赵飞燕,淫乱后宫,迷乱圣上,成为祸乱亡国之根源。全诗曰:“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这诗句却与他这酒没有丝毫关系。再看这柱子上的一幅字,字体虽是工整,却是柔弱无力,与匾额上字体的豪放苍劲相比简直是相差千万里。黄巢心道:“门口那匾额只怕是李白所书也未可知,这店内诗句怕是掌柜自己所写,亦或他的先人所书,借助名家招揽些客人罢了。”也不点破,只是赞道:“确实是好酒。”掌柜的赔笑两句,欢喜而去。
不管这名字是不是当真是李白所赐,这酒却真是好酒,众人把盏畅饮。
酒过三巡,霍存心想王黄二人也都是行侠仗义的豪杰,如有他们相助那对付采花恶贼更是胜算在握,问道:“不知二位兄长今番来到凤凰城所为何事,是为了采花淫贼么?”
王仙芝道:“我二人将要前往太原,有一件棘手的案件要查清。”霍存问道:“甚么事情?”王仙芝道:“近几年我盐帮日渐昌盛,我们本欲想将盐帮的势力发展到河东一带,因此要在太原开设盐帮分坛,上月我派遣帮中弟子先行并将一些辎重财物送到太原打理一些地方事务。不曾想,我帮中弟子刚到太原境内便遭到了贼人的暗算,将我帮中财物洗劫一空,故此我二人特地前往将此事探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