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渊此刻倒在柴垛铺面而搭的床榻上,感受着茄石散的微末在舌尖化开,放大的五官感识点在唇舌之一处,好似春山化雪般的清冽沿着血脉而下,抚平了身体中那种奇异难耐的焦躁感。
他长舒一口气,又如往常一般劝慰着自己。
不过是区区茄石散,就是些提神醒脑的玩意儿,他怎么会上瘾呢。
只是他不愿正视,这样的话,他都已经在心里念过千遍万遍了。
头一回在金沟寨里头,为了抵抗蒙汗药的效力,他是迫不得已。而后数次,他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宽慰自己。
他可是平宁郡主的儿子,怎会同那些不入流的公子哥一般,被这小小的药石欢愉所牵绊呢?
他不过是审时度势,在难捱的行进路上需要一点来补充体力而已,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即便是再欲盖弥彰站不住脚的言论,说的次数多了,连他自己也信了。
此刻的他,正躺在柴垛上,口是心非地享受着茄石散入体所致的,涤荡骨血般战栗的快感,殊不知这般行径已全然落进了裴思云的眼里。
茄石散的功效,当初即便是乔鹤渊不同她强调,她也是略识得一二的。
原来裴府所在那一处街巷,最深处的便是开食肆的付家。付家夫妇善经营,父辈传下来的家业在他们手里打点得红红火火,最后却落得一个家财散尽的下场,就是因着他们家沾上茄石散脱不得身的不孝子。
付家夫妇发现他跟着狐朋狗友厮混到这等田地的时候,举着笤帚将他从巷头打到了巷尾。裴思云那时候没能亲眼目睹,听得去看热闹的靳氏回来,说着小臂粗的笤帚都打断了好几根。
再往后她在某日去武馆帮忙的路上,忽的就撞见了被锁在家中两月不曾出门的付家儿子。他那时被父母狠心关在家里,看样子是逃出来的,许是深受断了茄石散来源的折磨,几乎都已经快不成人形了。裴思云迎面撞见他骇然深陷的眼窝,萎缩干裂的唇舌,还有已然包不住垂垂滴落的口涎,恶心的一日都进不下去饭食。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乔鹤渊有朝一日会变成那般模样。
“二公子。”她对着屋内念了一句,像被什么堵住了心口般难受。
乔鹤渊在飘然欲仙的享受中忽的听闻一声熟悉的声响,瞬间被拉回了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