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性命攸关的时刻,似乎都与水有关。
两岸繁华但幽深不见底的映月河,和缓平坦却呈着滔天财富的金沙河,还有如今这深山天坑底,不知从何处汇集而来的,潺潺流动的浅溪暗河。
从天坑边沿向死而生一跃而下的时候,她没料到这藤萝密布枝干斜生的缺口下,会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一处绝境。
她牵着白毓纵身越下,扑面而来是笔直向上肆意生长深深浅浅的绿,让人心惊的失重感后,从密植间下坠穿梭的刺痛,被猛然间拦腰而来的钝痛感替代,再往后则是一片空白。
裴思云不知昏迷了多久,等一场细雨滴滴答答洗刷过苍山密林,千山万壑深处的涓流汇集至此,用冰凉淙淙的水声,将她唤醒。
眼皮似有千斤重,身上的新旧伤痕加在一处,浑身皮肉似乎被碾碎了一般,麻木零散的思维甚至都无法在一时之间将其串联。
她动弹不得,也辨不清自己是否胳膊腿俱在,满目怔怔,只有仰面高悬又深又远的细碎光亮,从狭小的天坑口,穿过隐隐绰绰桀骜生长的林叶洒下来,模糊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而后神思归位五感皆具,她听见苍翠群山间的鸟啼虫鸣,感受到了身下冰凉的暗流汇聚。
从五脏六腑遍及静脉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裴思云紧咬牙关,被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浸湿,上下牙关止不住地磕巴。
还好,能感觉到疼就证明没死,是好事。
她按着家传心法,一遍又一遍调息凝神。
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最熟悉不过,细致又轻微的试探过后,她对眼下的境况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背后搏斗所留的刀伤,虽然不曾伤及筋骨,但这一路护着白毓杀出重围,挨的刀子怕是都可以画一副棋盘了。
面上胳膊上细微的痛楚,当是坠落时藤蔓枝丫所划,疼些也无妨,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
她抬头看了看本该密不透风的密林遮盖处明晃晃漏出的几阙天光,应当就是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闯入时留下的痕迹。
裴思云右边那一处肩胛在坠落时被硬生生撞脱了臼,只能试探着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撑地缓缓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