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所有的阴云都随着不久前划破长空的婴啼尽数散去。

    苏州同知区卿远正端坐在书桌前,案上摆着今天刚送到的邸报,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芳姨娘母子均安,夜已深了,他便让妻妾儿女都先回各自院里休息,自个儿在书房中,等着区云渺来问她几句今日之事。

    他那个十六岁便高中探花的脑袋此刻乱哄哄的,一会儿是新生儿熟睡的小脸,一会儿是继妻幽怨的眼神,一会儿是嫡长女越发精致却看不清表情的面容。

    又有一个大胖儿子了,这很好。

    可听说这儿子差一点就没了,这就很不好了。

    还有他两年未见的女儿,病才好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一下说她任性赶走了产婆,一下又变成她临危不乱,救了芳姨娘母子。

    不说别的,他当时亲眼看见区云渺从产房出来,几乎要惊掉了眼球。

    不像话!帮父亲的小星接生,要是传出去能有什么好名声?

    区卿远又是气愤又是羞恼,连得子那份喜悦都被压了下去,想着等会儿定要好好教育她一番,把过去这些年的份都补回来,叫区云渺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大家嫡长女。

    扣,扣,扣。

    区卿远面色一肃,又变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同知大人。

    他站起来转过身子背对着门,一手放在腰后,一手抚着下巴,似在专心致志地欣赏墙上这幅名家画作。

    “进来。”他放低了声音吩咐。

    木门被推开又阖上,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停在身后不远处,不待来人问安,区卿远低声咳了几声,慢慢道:“身子可是好了?”